第 32 章

这晚周杨睡得很不踏实。

他没有失眠的毛病，从小就是沾枕头就着，今晚入睡也快，却很不安稳，晚上还连做了两个噩梦。

在第一个梦中，他击毙那个匪徒后，梦境里鲜血四溅，把他的视线都给染红了，他惊醒后，没多久又再次入睡，这次却梦到唐荔出事。

五年前，一个匪徒在小学门口挟持一个孩子做人质，他情绪失控，在孩子身上捅了几刀，在要捅他脖子之前被周杨果断击毙了。而在这一次的梦里，被挟持的人变成了唐荔。

这次醒来，周杨真正有了心理阴影，不敢再睡，但也没心思玩手机或是干别的，就这么发着呆，从凌晨五点一直到天明。

脑子里却是不停盘旋着昨晚私信的内容。

那位知名不具，不用说，肯定是贺森！这点周杨根本不用纠结，但就是这一点最奇怪，贺森到底是想干什么？他如果要针对唐荔——或者唐家，又为什么要和他玩这个游戏，这会暴露他自己。

除非他是为了提醒周杨什么。

周杨接触过一些案例，有些极端的罪犯，会在犯案过程中挑衅警方，他想到贺森那个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先不管他的动机，他给出的信息也很值得琢磨，要么是提示，要么就是在误导。

那些文字弯弯绕绕，看起来挺邪乎，其实不难分析。周杨那次击毙犯人后上了头条，被市里表彰，还接受过采访，只要去网上一搜就能搜到。

他在警校上过射击课，这一门课他很优秀，可在学校里射击的只是靶子，那是他头一回射击活生生的人。那种感觉……很难形容，看着匪徒瞪大眼睛倒下的那一刻，他差点握不住枪，腿也有些发软，还是同事扶住了他，但他心里翻江倒海，在回警局的路上忍了一路，回去后就忍不住吐了一场。

那时候他还很稚嫩，对这种夺去他人生命的感觉感到作呕，尤其是想到那人死去的样子，心里便笼罩着一层阴影。

他的做法合乎程序，事后他的上级有复盘过，当时匪徒紧紧挟持着人质，半边身子藏在死角，刀就架在小孩脖子上，只是打伤腿，怕他会恼羞成怒更加发狂，只打伤手，无法避免打伤人质。

周杨趁匪徒情绪激动转过脸的那一刻，打中他的眉心，成功解救人质，他处置得冷静又完美，没得挑剔。

可他事后总忍不住想，如果他的枪法能再精准，再厉害一点，或许当时能趁那一瞬间打中他肩膀，那样就不必死人了……

他对局里的心理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医生安慰他做得没错，第一次开枪后有这种心态很正常，很贴心地开导他。

周杨听感谢这个医生，他没觉得心理医生对他帮助很大，但这种时候，他能跟人聊聊心里的纠结和苦闷也是一种排解方式，出于保密原则，他不能跟家人朋友提起，一直憋着怕是要憋疯。

那时候他对心理医生的观感还是挺好的，觉得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专业人士。

可昨晚的私信，却像是在暗示心理医生有问题。

谁的心理医生有问题？

周杨几乎立刻想到了唐荔，她这些年，偶尔会去看心理医生。

天微微亮，从窗帘底下透出熹光，周杨也从床上坐起来，拿着手机，考虑要不要把电梯里那段视频发给唐荔。

还有，他需要调查一下她的心理医生，麻烦就麻烦在，他现在不能用警察的身份。

这时候他才从手机里的短信推送里，看到唐荔昨晚发来的消息。

她用的一个陌生的号码：【换号了，以后用这个号码联系我。】

周杨因为失眠原本有些萎靡，一下子精神了，他想了想，有些忐忑地打电话过去。

可唐荔却没接。

……

看到周杨那通未接来电时，唐荔正在董慧心的心理诊所里。

说是看心理医生，可在董慧心看来，唐荔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最近失眠多梦，她不收费，全当是陪老朋友的女儿聊聊天。

董慧心说：“现代人压力太大，你有什么烦恼不如说出来，我不一定能帮你解决，也许能稍微开导一下你。”

她办公室里有一张特别舒服的沙发床，头尾可调节高度，有点像病床，但比病床可舒服多了，皮质摸着也舒服，还准备了一只毛茸茸的抱枕，让人躺上去就惬意。

此时，唐荔正看着摆在她对面的一个大鱼缸，里面许多漂亮的小鱼，在几颗绿植和沙石之间游来游去，看着很有些趣味。

她指了指鱼缸：“我记得上次来还没有的，您也开始信风水了？”

董慧心笑了笑：“那倒不是，助理说我的办公室看起来太单调，放个鱼缸会有趣一些，病人看到也能放松心情。”

能放松心情吗？唐荔只乍一看那些金鱼感觉有趣，盯着看久了却觉得怪怪的，反而有点紧张。

她的确有很多苦恼，工作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