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的这间房,位于二楼,面向院子,拉开窗帘,犹可以看到院中外公某年春天搭棚种下的丝瓜,藤蔓绕杆,绿叶如新,月光下开出黄色的小花。
蒋今池打给费韫。
一接通,她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说:“费韫,我在楼上看院子里的丝瓜棚,你在做什么?”
蒋今池如泉水激荡山间的声音穿越电波,唤醒费韫在岩城的记忆,一幕幕,历历如绘。
他推开玻璃门,行至花园的一棵台湾扁柏下。
原属日本扁柏变种的台湾扁柏,适宜于台湾高山湿润肥沃的棕壤。
费韫的外公谢启昇,因为喜欢台湾扁柏鱼鳞般层次分明的树冠,不顾植物生长的本性,强行移栽进自家的后花园,雇人悉心照料,提心警惕防范台湾扁柏最易发生的腐根虫害。
这株台湾扁柏在冬季少雨,雪虐风饕的北方,竟然出奇地长得好。
“我也在看院子里的树。”他说,“你回老家几天了?”
“一个星期吧,考完试就来了。”
“考得好吗?”
“还行,正常发挥。”
“正常发挥是个什么水平?”
费韫不清楚蒋今池在学校属于成绩好的,还是一般中游,或者不好的那一类。
他只知道,她蒋今池琶弹得很好。
据说,她参加过不少比赛,获得过不少奖,已然是其他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如果还要求她做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不是太要求完美,求全责备?
蒋今池让费韫等等,翻出叶一雯回学校开家长会,带回乡下的成绩单,把上面每一科的分数念给费韫听。
“总分的话,班级第八名,年级第十七名。”
“你们学校一个年级几个班?”
“二十多个。”
费韫想,也许蒋今池就是完美的吧。
“蒋今池。”
“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
思念不用直白地说出口,他问她的归期,确定他的来日,已经是在对她说那三个字:我想你。
蒋今池说:“最早也要七月底了……”
蒋今池向费韫诉说,她没想到迁坟是件那么麻烦的事。
叶家找的当地专业的风水师傅,勘舆探测,斟酌启坟迁坟的黄道吉日,最终敲定七月十五的日子。
风水师傅说,那天宜动土,宜迁移,宜入宅,宜安葬。
迁坟要请叶家几房重要的长辈、亲戚到场,当天还要摆酒宴客,日子定下,通知发出去,舅舅叶向文临时说有事来不了,叶一雯和叶向文隔着电话吵起来。
“早不说完说,明天要办事了你才说。少扯没时间,大姑一家帮着忙前忙后,不是人家的事,人家都能腾出空来,自家人,反倒说没时间?”
叶一雯指名道姓地称呼亲哥:“叶向文,不要以为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你不来,我叶一雯一个人照样办得起来。”
七月十五那天,迟迟不见叶向文踪影,叶一雯站上前来,准备独当一面。
请来启坟开墓的风水师问叶一雯:“你是叶家独女?”
叶一雯说不是,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
“你结婚没没有?”
叶一雯说结了。
风水师说:“既然你上头还有个哥哥,叶家是有儿子的,你是女儿,又已经出嫁,怎么也轮不到你牵头。”
风水师的一句“你牵头要坏祖坟风水”,气得叶一雯怒火中烧。
蒋今池对费韫说:“我妈妈最介意的就是别人说她是女儿,不如儿子,倒不是我外公外婆重男轻女,只是我们这边的亲戚都是老思想,打心底觉得女儿再强也不如儿子。”
老话说:“十个红花女,不如一个瘸腿儿。”
她突然想起什么,“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学琵琶?”
费韫说没有。
“我妈妈小时候想学琵琶,但是外婆外公当时没有多余的钱给她报班买琵琶,就和我妈说,第二年再让她学,到了第二年,碰上舅舅读书要交一笔学费,又没有学成,后来,那家教琵琶的搬走了,我妈妈学琵琶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这些,都是蒋今池外婆后来告诉她的。
外婆瞧见叶一雯因为刚学琵琶的蒋今池课后不练习,把人强按在椅子上,蒋今池边哭边抖,边弹琵琶,心疼不过,把蒋今池抱到一边,给她擦眼泪,讲述她出生以前的故事。
外婆说,以为叶一雯年纪小,没学成琵琶,念几个月也就忘了,可是,她摇摇头,口吻仍带着歉疚地说:“那个小姑娘,记到了如今。”
外婆也是在叶一雯让蒋今池学了琵琶之后,才明白过来,她对童年没被兑现的许诺,执念有多深。
叶一雯不仅没有忘记,还把未竟的心愿寄托在蒋今池身上,开花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