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我想到了一件事,”伊薇特慢吞吞地说,“既然你们今年冬天要留在苏格兰——”
“你想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圣诞吗?”坎贝尔先生兴冲冲地问。
“恐怕不行,爸爸。”伊薇特有点内疚,小声说,“在希腊的第一年,我更想留在学校多看看书,为以后做好准备……我是想问——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也许、嗯……但我现在也说不准……”
“你看上去有点为难,亲爱的。”坎贝尔夫人安抚地握了一下女儿的手,细心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着问,“——是和你的男朋友有关吗,伊芙?”
听到这个具有特别意味的称呼从母亲口中说出来,即使是伊薇特,难免也有片刻的不自在。她感到自己耳垂发烫,但多少稍微松了口气。
“是的,妈妈。”她竭力维持着表情的镇定,若无其事地说,“我是想问问,你们会不会欢迎他去苏格兰过节。”
坎贝尔夫人笑了。
“当然欢迎,亲爱的。”她和蔼地说,既没追究那男孩不和他自己家里人团聚的缘由,也没责问女儿是不是没征求过父母同意时就已擅自给出了邀请。
“小天狼星也许会在他朋友家里过圣诞节。”伊薇特说,“我会问问他愿不愿意在新年前后去拜访你们一次。”
“他想什么时候来都行。”坎贝尔夫人应允道,“我看到他在学校门厅里同我们打招呼的样子了,他看上去是个热心真诚的好孩子。真可惜我们今天没能跟他说上话。替我们问候他,好吗,亲爱的?”
“他通常不是这样的,妈妈。”伊薇特笑起来,“至少学校里没人会用热心真诚这样的词来评价小天狼星·布莱克——但是,好的,我会替你们问候他。”
“你说他叫什么来着?”坎贝尔先生插嘴问,“塞勒斯?”
“是西里斯,爸爸。”伊薇特转向他,“你知道,就是那颗最亮的恒星的名字。”
“这名字可不太常见,是不是?”坎贝尔先生兴致勃勃地说。
“的确不太常见。”伊薇特耐心地回答道,“这好像是他家里的传统——他的中间名也是一个星座。”
“挺好记的。”坎贝尔先生评价说,“星星的名字——我肯定不会忘。”
“别把他叫成天王星就行。”伊薇特笑着说。
坎贝尔先生哈哈大笑起来:“别把这个念头种在我脑子里,小姑娘!”
“别担心,亲爱的。”在提醒登船的悠长汽笛声中,坎贝尔夫人含笑对女儿说,“即使你爸暂时想不起来是哪颗星星,我也会提醒他的。”
“我知道你会。”伊薇特说。
她上前拥抱了母亲,亲吻她的脸颊,又踮起脚去吻了吻父亲的脸颊,将行李箱的拉杆交到他手里。
“我们这就回去了。”坎贝尔先生说,“别熬夜太晚,伊芙。要注意休息。去看看爱琴海。我还听说东马其顿有个巫师家族,他们家手工制作的闪光奶酪很不错。”
“我记住了,爸爸。”伊薇特温顺地答应道,“别熬夜、爱琴海,和闪光奶酪。”
“好姑娘!”坎贝尔先生高兴地亲吻了女儿的额头。
“到雅典就给我们写信,好吗?”坎贝尔夫人拉着她的手,嘱咐说,“记得先去换货币,然后就去当地魔法部登记魔杖。一定把魔杖使用许可保管好,和巫师入境签证收在一起。”
“我会的,妈妈。”
坎贝尔夫人最后伸出手,匆匆将一缕风吹乱的长发掖到女儿耳后,这才重新挽住丈夫的手臂,和他一起走向码头。
坎贝尔先生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挽着妻子,已经走得步履维艰,同时还要竭力转头,跟伊薇特最后打了一次招呼。
“那么,伊芙。”他艰难地扭过身子,回头大声说,“我们明年夏天雅典见!”
他奇异的行走姿势和带有苏格兰口音的洪亮声音吸引了码头和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伊薇特感到有些窘迫,没有出声回答他,只是安静微笑着,远远地朝父母挥了挥手。
……
透过年轻的眼瞳,伊薇特注视着父母最后的身影。
她觉得自己应该追上去、大声呼喊,恳求他们不要乘船离开。或者她应当和他们一起回去,也许就能保护他们在几个月后免遭食死徒的毒手。
可她被困在既定的命运中,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好像全部的思想和情绪都已在与哥哥永别时的激烈痛楚中燃烧干净,只留下死灰般的无尽疲惫。父母的背影逐渐钝化成胶片中的灰白影像,成为记忆中一个无法愈合的烙印,永恒地提醒着她所应背负的悔恨。
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化为了混沌的尘埃,连她自己也如同海浪中的沙塔般,迅速地倒塌、流逝、消散。
过去和未来崩塌殆尽,连真理和思想都不再具有意义,存在和不存在也似乎并无分别。干脆就这样湮灭下去吧,反正一切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