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
不需要工作的周末清晨,伊薇特会叫醒小天狼星去悬崖上看日出。
她一直记得1978年的第一个凌晨。在霍格沃茨最高处的钟楼,迎着从海上吹来的西风和云朵间不断变幻的柔和晨光,十七岁的她俯视着逐渐苏醒的城堡、湖泊和山峦,对身边的小天狼星说,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我家乡的日出。
苏格兰那原始的、充满野性的高原景色会让人忍不住去思考生命和时间的意义,而越是背负着难以忘怀的逝去生命,越是容易被过去的亡灵和苦难所牵绊?。
詹姆和莉莉的死亡,十余年来的痛苦自责,逐渐逼近的战乱,杳无音讯的仇敌,还有他急于补偿的年轻教子——他所背负的东西有那么多、那么沉重,让伊薇特只是想想都会觉得窒息。
而小天狼星什么都不会说,只是长久地、沉默地盯着海平线的曙光。在晨光和夜色的交界处,他的侧脸永远显得忧郁而悲沉。
伊薇特想,他不适合这种表情。
她见过小天狼星无忧无虑的大笑模样,一直以为他会永远像十七岁时那样年轻快乐。正因如此,她的心总是紧紧揪在一起,总是想做些什么去抚平他的痛苦。
只是一切言语在这样久经折磨的灵魂面前都变得格外缥缈无力。她只能陪他坐着,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空气也逐渐变得温暖,世界上好像重新迎来了希望,他们又将一起度过新的一天。
但小矮星彼得尚未伏法,小天狼星仍是阿兹卡班的逃犯,黑魔王不知蛰伏在哪个角落蠢蠢欲动,而纯血家族的异动和魔法部高层官员中涌动的暗潮,无不昭示着风暴的降临。
这些波澜似乎暂时无法触及宁静的苏格兰高地,又或者以他们两个人的身份还不能参与伦敦的权力斗争之中,所以只是在这无人所知的虚假伊甸,尽可能享受着战争来临之前最后的安宁。
七月过半的一个傍晚,名叫海德薇的雪枭从远在伦敦萨里郡的小惠金区带来了哈利的消息。那时小天狼星正坐在悬崖边缘,和伊薇特一起远眺着海峡对岸罗伊娜·拉文克劳的故居。
灰暗低沉的云幕之下,古堡废墟只剩下一个高耸瘦削的轮廓在夜色中静静伫立。从这儿能看到蓝金色的莹光交替闪烁,那是慕名而来的巫师们在表达对那位优秀女巫的怀念和景仰。霍格沃茨创始人的旧居虽然已经荒废了几百年,但是遗迹中的光却从来没有完全熄灭过。
小天狼星展开信纸,借着魔杖尖的光亮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教子的来信。
“哈利说他的伤疤又疼了。”他皱着眉告诉伊薇特,“我真应该去伦敦看着他。他的姨妈和姨夫不会管他的……”
“那太冒险了,”伊薇特不赞同地说,“离魔法部那么近,任何人都有可能看到你。”
“没人会注意街头的流浪狗。”小天狼星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已经开始进行更确切的打算了,“……我可以呆在废弃的地铁站里。”
“你是真的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是不是?”伊薇特压着火气冷冷地说,“就算我是甘愿自讨苦吃,但一直帮你隐匿踪迹的凤凰社也冒了很大的风险,你却要自己跑去魔法部的鼻子底下?既然你这么急着被捉住,那还不如让我直接把你交给魔法部,说不定这下福吉终于肯给天文厅的研究项目拨款了!”
她撂下这句话就拢着长袍站起来,似乎不再想跟他说话了。
小天狼星没想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愣了一下,直到发觉伊薇特走远了,才恼火地在她身后大声喊:“——我以为你会明白哈利的重要性!”
伊薇特紧紧地抿着嘴唇,迎着海边沁凉的晚风气势汹汹地往小屋的方向走,并且打定主意不去回头看他。
小天狼星又独自在夜色里坐了好一会儿。他冷静下来之后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语气太过激烈了。伊芙一向是个讲道理的拉文克劳,假如他能好好跟她谈谈,她一定能理解他的决定。
屋里没有一盏灯亮着。小天狼星点亮魔杖推开卧室的门,发现伊薇特没有像往常那样靠在床头看书,而是已经缩在被子里陷入沉睡。床头柜上的瓷杯已经空了,她肯定已经喝过了安眠魔药。
她这些年总是睡不好,所以常年在住的地方备着一小罐助眠用的药水。小天狼星知道这个,是因为在他刚从阿兹卡班逃出来遭遇睡眠障碍的时候,伊薇特曾经很贴心地向他提供过这种魔药,据说是她十多年来试过的二十多种助眠药物中找到的效果最好的一款。
她显然也在生他的气,或许认定了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干脆撒手不管了。
小天狼星方才还觉得伊薇特的态度未免太过于谨慎小心,可现在她摆出不再理会他的态度,他又觉得讪讪得没意思。他想明早再和她谈谈,总不能真的一言不发就扔下她到伦敦去。
小天狼星轻手轻脚地躺到她身边,刚想熄灭魔杖的时候,却注意到卧室门的旁边立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行李箱。他开门的时候只顾着看伊芙了,根本没注意到那个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