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这夜，帝京东城门楼下，一位身穿吉祥鸾服的女子，摇曳生姿地入了城。

她绿鬓峨嵯，水眸迷蒙，双颊酡红，沿路唤过了墨小莲、唤过了流月、唤过了范进，唤过了宫中许多混乱的名字。

饮福大宴，街市繁华，行人如织。

少女的盛装出现，引发了路人的重重围观。

寻来的官兵，不敢造次，只亦步亦趋地随着，一路上苦不堪言。

其后官道上奔来一驾金碧辉煌的马车，自上面阔步下来一头戴八宝紫金珠冠的俊逸少年，那时距离午夜更声响还有一刻。

少女遥遥盯着来人，觉得那人十分好看，捧着自己红彤彤的脸兀自笑了半晌。

“王子，王子唉——”

这莲歌——

总有这大阵仗！

诸葛合墒早已是百毒不侵，细细打量，瞧着她熏醉不知的模样，不禁叹道：

“这哪里是什么饮福大宴，分明是那害人不浅的黄汤之刑！”

想他不过是让她请君入瓮，谁承想，她竟舍命赴宴，把自己二一添作五的也搭了进去。

“我以为你还伶俐，怎料你竟实诚了得，醉成这般？连夜半宫禁，竟也忘了？”

男子双眸微嗔，于众人面前，当下抱起了她。

少女的一双醉眸冽出一道光亮，

惊闻时至午夜，瞠目间，连帕子也惊掉了。

“过会子更鼓便响了，今日竟比上元节还热闹，因你迟迟未归，舞宴也虚应了多时！”诸葛合墒于她低语细言。

“舞……舞散了？”少女有些回过味来。

“才散，差一点儿你这饮福大宴就通宵达旦了！”少年再一叹。

“唔——，舞散……，本殿……本殿……也该回去了！”

少女一汪秋水，直直瞧向面前的金顶马车，小脸一黯，看着气度雍容的少年有些不舍道。

难得你迷途知返！

念你今夜也是骑虎难下、迫不得已，我便不计较了！

少年见她安好，淡淡一笑，当即身形矫健地抱她上了马车。

“起驾回宫——”外方执礼太监朗声传引，羽扇宝幡须臾已林立招展。

“回……回宫？”少女惊的一咬唇，脑袋靠在深繁华丽的绣窗处，看向外面，宛若寒蝉僵鸟。

“自是当回宫？那可汗的饮福大宴真就那般有趣么？”男子见她如此，一双俊眸竟隐隐好奇。

“舞……舞散了，本殿……本殿也该归家了……,归家了！”

少女鸾服窸窣，袖帔浮浮，摇摇晃晃地于男子身前行了一辞礼。

“家？”少年墨眸闪烁，竟一下楞了。

“分明……，不是这边，应往那处行才对！”少女颇为自信地指了指灯火寥落的方向。

“你是说……”少年凝眉望去，心中漫起凉意。

“嗯——，那边！”少女讷讷抬眸，葱指又朝窗外指了指。

“轩辕莲歌，你是……，是要回朝见你父皇么？”男子的视线复度落于她的脸上。

“鸡鸣而起，人定而歇……是父皇说的……”

“母后……”

“铎壬哥……”

……

少女颔首，又开始没头没脑地唤起了诸人名姓。

“你……，并不想回宫？”少年霍然明白，脸上一下清冷了下来。

“归家……，莲塘……，邬敕国……”少女顿首，那些宝色珠钗压的她几乎抬不起头来。

“宫事虽然纷乱，可宫中并非那般一无是处，我以为你必会同我一般思量？”少年眉心一暗，当下拉了她的手道。

“该……该归家了……,时候……时候到了！”少女颇为为难，打量天色满目恍惚。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时候到了？”少年愠怒地摇她，竟有些紧张。

“午夜舞散……，公主归家……，时辰到了……”少女有些无措，嘟唇瞅着天色道。

“那两年之期，我以为你该明白，你父皇是你父皇，而你是你，如今公主入了宫，宫外形势不是你能所左右的，你怎能轻易说出这归家之话，归不得，那是死路！”

少年扣住她的双手，满面忧色。

“怎么……，怎么会是两年呢？是现在……，现在就要走！”少女举目，脑袋瞬间摇成了拨浪鼓。

少年闻言，瞠目间已松开了她的手，神情冷却如灰。

车内寂寂无声，官道处马车辚辚，如此鲜明的对比，在夜色中颇让人心神不宁。

“求你，再不走……，就迟了……”少女打破岑寂，忧心忡忡地扯了扯男人的华袖。

“的确——，是迟了……”少年剑眉一挑，静静一瞥，心中竟有些恨她。

“午夜了呢！该……该离开了……”少女见他闻声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