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
细细碎碎的金光从窗洒进来,半空中飘浮着寥寥尘埃。
魏静姝是被门外的笑声吵醒的,迷糊中听到了赵怀的声音。待她穿了衣开门,看见杜宏清的两个小女儿正趴在赵怀腿上玩,阿生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
赵怀使了个眼色,阿生立即明白,露出笑牵着两个女娃娃的手哄着人去别处玩。
伺候魏静姝的两个侍女打了水来,魏静姝净了面,手刚从水面抽出,从不远处迅速飞过来一根银针,直直插在了木盆侧沿。
魏静姝不紧不慢地擦着脸,日光照在她脸上,细腻白皙的面容透着淡淡的粉,吹弹可破。
她露出淡漠的笑,将手帕随手搭在面盆架上:“殿下这是干什么?”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赵怀微歪着头,看着魏静姝走到妆奁台前,擦膏敷粉,描眉点唇。
铜镜中映出少女精致好看的脸蛋,魏静姝随便挽了发,一手握着后脑勺的头发,露出半截白皙娇嫩的藕臂,另一只手欲拿梨花木桌上的红发带。可支摘窗开了半扇,丝丝凉凉的微风吹了进来,连带着她手间的发带一同吹落在地。
许久不曾自己挽发,胳膊已然酸痛,她不禁蹙眉,下一秒,余光便瞥见赵怀弯腰将发带拾起,朝自己走过来。
赵怀漫不经心地站到魏静姝身后,抬眼便与铜镜里的美人儿对了视。魏静姝的头发很长,一直到腰下,乌黑如墨的发散着淡淡的清香。
察觉到头发被身后的人拉住,魏静姝松开了手,任由他摆弄:“我救了你。”
魏静姝的声音很轻,就像从窗进来的春风吹拂在他脸颊。赵怀看着她从抽屉拿出那串五彩铃铛金镯子戴在手腕上,一下便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言下之意就是他应该对她客气一点,不应该像刚刚那样。
“昨日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了。”赵怀平静地说,手上最后一下系蝴蝶结的力度却故意加重了几分。
那帮人若是不知她,便会将她当成南诏人,自然不会饶了她。若是知她,便极有可能将她当成北盛的叛徒,赵怀的走狗。
不论哪种,魏静姝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的奴婢藏得很厉害,一路上我竟没有发现。”
魏静姝先是微微一怔,想起昨日又嗤笑出声:“殿下,我的婢女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悄悄跟着,这应该不过分吧。”
赵怀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不过分,当然不过分。只是你们最好老实点儿,莫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吾乃议和使者沈云合,速开城门!”
日头刚出,焦急慌张的男声一瞬间惊吓跑了树枝上昏昏欲睡的鸟儿,城门口守着的南诏士兵瞬间望过去,一脸警惕地打量着沈云合。
沈云合从腰间取下令牌朝他亮了亮:“劳请这位小兄弟进去通传一声,有急事,我要见你们三世子!”
士兵看了看他手上的令牌,招呼着开了城门:“前几日殿下已经吩咐过,沈大人这就可以进城。”
沈云合驾马到了府衙,门口守着的人正是京墨,领他进了堂屋,吩咐侍女给她倒茶。杯子里的茶被他一饮而尽,侍女又重新添了热茶,沈云合坐在椅子上喘着气,手里紧紧攥着议和文书。
他刚出安都不到三日便传来了前线的消息。西戎强攻,盛军粮草不足,兵马损失惨重,一撤再撤,最终雍州失守,烽火遍地,百姓四散而逃。
在他和赵怀说完情况后,便直接晕了过去。沈云合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翌日上午才醒。
那边赵怀已整顿好了军队,留赵澄在荆州看守。他盯着不远处站在湖边的魏静姝,毫不犹豫地让阿生将人绑了带着。
去往雍州的路遥远漫长,沉重无言,一路上流民不断,成群结队地相互依靠着走在一起。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体消瘦无比,仿佛只剩骷颅架子。他们看见领军的人,眼里瞬间充满了渴望,举起手中破破烂烂的铁碗乞求能得到一点食物。
魏静姝坐在马车里,心中酸涩不已,她紧攥手中的馕饼,犹豫着该不该扔下去。
赵怀抿唇,一眼便看出她心中的顾虑。若扔下去,这些流民势必会大打出手。
魏静姝最终还是将那块馕饼扔了下去,但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领头的是个年轻人,嘴里不停地道谢。他的怀中还抱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可那双眼睛却乌黑发亮。他捡起饼子,毫不吝啬地掰开分给其他人,他们也并没有一哄而上地抢,脸上挂着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被饿死的结果。
赵怀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魏静姝,然后吩咐军队加快速度。
赵怀领军半月便到了雍州边境,硝烟弥漫,寸草不生,遍地尸体骨骼堆积成小山堆。赤红的烈焰与满地的鲜血叠合,鼻息间满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整个世界就是人间炼狱!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艰!十年间,西戎蛮夷进犯我雍州整整八次!皇上不管,朝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