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李长淮近来日日与那些被陛下遣人递来的奏章作伴，加上夏日炎炎，除了进宫外半点出门的心也没有，整天就在案前学父皇教他的治国之道。

“大晚上的，他送这些来做什么？”

李长淮看着面前相里云书送来的一堆食盒，打开来全是果脯点心之类。

离得最近的是一大盒绿豆饼，李长淮掰了一块塞进嘴里，虽然卖相看着不怎么样，吃着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李长淮一向不喜太甜，做点心的人就像知道他的喜好一般。

一瞬间，他脑子里冒出一个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来：不会是相里云书亲手做的吧……

有几天没见了。

李长淮吃着绿豆饼，想了很多却想不明白。

只能在深夜悄悄把自己做的点心送来的某个人，此刻正老老实实在侯府养伤。

相里云书盯着窗外细细的一钩弯月，猜测李长淮这时候应该是已经睡下了。

明月不解人间意。

“这么好的日子，你该圆起来。”相里云书嘀嘀咕咕的，也不在乎没人理会。

那天回来的时候，定远侯就坐在大厅等着他。

“父亲。”

“我以为大将军打了胜仗就忘了自己的家究竟是哪儿了。”

知道自己的解释没有任何意义，相里云书脱了外衣就跪在他爹面前。

“不是要罚吗？”

意料之中的结果，世子自觉没什么好埋怨的。现下却有几分遗憾堵在心口，其实还挺想看一眼他收到东西时的反应的。

等下次吧，总会有机会的。

反正还有一生那么长。

躺了许久也丝毫没有睡意，相里云书翻身困难，索性就趴在床上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李长淮打小就生得好看，相里云书第一次跟着父亲进宫面圣的时候远远瞧了一眼，小殿下粉雕玉琢的，想来是更多随了王皇后。

再往后，自己进宫去，和殿下一同在太傅手下教导。

老太傅叫左丘年，是平治十一年的进士，深受先皇器重。后来上了年纪，辞了官位后欲还乡去，结果又让当今陛下给留在京中做了太傅。

要说起来，左先生算是严师，皇亲贵胄与平民子弟同论，错了就要罚。左太傅教过的学生里，只有李长淮一人是从来没挨过罚的。

一开始，相里云书只道是太傅对殿下的身份毕竟心有畏惧，可后来随着自己和殿下接触渐深，才发现人家坦坦荡荡，纯粹是因为做什么事都尽心竭力，确保做到最好才不同于众人。

小世子想不明白，那时在他看来李长淮已经拥有全天下最好的一切了，没必要做什么事都这么拼，烧得满脸通红还要继续温书。

“小殿下，何必呢？”

李长淮翻过一页，虽发着烧，头脑还是和平时一样清明。

“还差得太远……”李长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想像父皇一样厉害，让天下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但是现在还是差得太远。”

“可是殿下已经很厉害了！”相里云书诚诚实道。

李长淮听着，手上的动作略微停顿，静静看着眼前一脸真诚的相里云书。

“可我很笨。”说着，李长淮道：“要是也有世子一般好的记性就好了，过目不忘……”

相里云书被顺道夸了一通，脸上烧起红云。

“没……我没有那样厉害……”

李长淮随意低头看了一眼，“十五页，苏秦列传，第三列写了什么？”

相里云书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子必欲和以安燕，寡人请以国从。”

太子一笑，相里云书脸更红了。

“可我也只能念出来，细究却不明其意，还是等于没读罢了。”

李长淮温声而释，那些刻在脑子里却不知意义的词句，终于渐渐明晰。

相里云书凑近他，“殿下以后也能教我吗？”

李长淮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由着他在自己一旁坐下。

小世子一下午学进去不少，回了家也记得殿下说过的话，只是第二天却起不来床了。相里云书不常生病，这次感冒断断续续折腾了他接近半月，再进宫时已经落下不少功课，还是殿下后来帮他补起来的。

相里云书出生的时候，有云游至此的道人给他算过将来的命数。

“多情痴儿，将来是要为红颜丢了性命的。”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世子被突如其来的预言冠以恶名，老侯爷恨铁不成钢，之后就一直小心留意着所谓痴情儿的相里云书，怕的就是有一天蠢儿子突然就在外面被人迷了心窍，真的要让那句预言应验了。

“你小子在外面最好给我老实些，少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也许相里云书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的，居然真就半点女色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