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你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主编不耐地看向夏恬，放大手中的显示屏，推至两人中间。

夏恬垂眸，一言不发。

“我们要的是抓人眼球，而不是这种只有AI审核才会看的东西，”桌上的绿植颤巍巍地晃动，男人的指甲叩击桌面，发出哒哒的响声，“拿回去改，改到直击读者痛点的时候再回来。”

夏恬抿了抿嘴，低低地应了声好。

“最迟今天，今天改不出来，明天你就不用上班了。”

她愕然抬头，却只看到了主编的后脑勺，夏恬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推开玻璃门，走回自己的工位。清洁机器在她脚边慢悠悠地滑过，路过的同事都专注着手里工作，就连刚刚训斥过夏恬的主编，也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新闻娱乐。

无人在意办公室里的叱责。

她看着面前蓝色的光屏，心下有些茫然。这是她认真改过四遍的报道，却仍被称作垃圾。夏恬发了一会呆，调出投影键盘，缓缓按下了删除键，智脑滴滴作响，微型耳机提示收到了一则好友申请。

【我是吴誉，最近还好吗？】

夏恬盯着“吴誉”二字，像怕错漏似地又看了一遍消息，还在犹豫的时候，对面突然发来了视讯请求。夏恬一个慌乱，误触了同意按键，吴誉的实时影像瞬间投现在眼前，他看到夏恬有些高兴，滔滔不绝。

蜜蜂摄像头监视着员工的一举一动，夏恬知道长时间的通讯会引起主编的不满，可她却依旧没有挂断，“我们毕业后便没有联系了，这次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吴誉有些苦涩，“我只是想再见一见以前的朋友，”投影里，他向她展示了自己的病例，“我没有那么多星币继续治疗了，所以决定享受最后的时光。”

夏恬讶然，沉默在二人间蔓延，她有些犹豫，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轻轻捏紧了腕上的智脑。“哈哈，原本我是想向老同学你借钱的，但治疗太痛苦了……”他开始说着自己的遭遇，夏恬听着，下定了决心，“你别这样说，”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转给了对方，“不放弃的话，总会有希望的。”

她看到了他脸上的挣扎，她想努力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却因太久没笑，忘记了该如何去笑，“我不着急，等你好了，再慢慢还我。”

那头的吴誉一脸复杂，最终露出了笑容，这边的主编透过监视器，让夏恬立马滚蛋。

天空飘起了细雨，巨幅广告屏正在播放足球新闻，“第202届金河系宇宙星球杯，于今日岱仑星早晨时间6点正式开始……第一场小组赛明洛星VS岩达达星，最终以岩达达星……”

鼠标模样的悬浮车在空中穿梭，行驶途中甩落下大颗雨滴，不小心被砸到肩膀，会疼得如同被石子击中。

乘坐悬浮列车要15星币，乘坐悬浮快车要25星币，夏恬抱着打包好的个人物品，看着卡里剩下的300星币，望向那遥不可及的空中列车。

坐免费巴士吧，地面公交也挺好的。

雨越来越大了，她不得不护住怀里的东西，加快步伐。地面的积水映照出高耸林立的大厦，一座座都反射着银蓝色的光，她擦掉智脑上的雨水，上午10：25，再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能赶上11：00的那一班。

鞋底渗进了水，每踩一下，都会响起轻微的咕唧声，公交站台上站满了人，夏恬躲进队伍末端，跟着看向车来的方向。

身边人的气流伞吹起她淋湿的头发，她摸着半干的衣服，想要把因寒冷而起的鸡皮疙瘩抚平下去。她想叫身阿姨收收伞，可阿姨收了伞，多半也会淋湿，于是夏恬自己往外边挪了挪，想要避开气流风的侵袭。倾斜的雨水顺着裤管，一点点灌满了她整双鞋，夏恬擦掉鬓间的雨水，低头看向被水洗得锃亮的皮鞋，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

远处的公交终于缓缓驶来，人们迫不及待地向前挤，夏恬咬咬牙，也跟着挤上了车。

汗水发酵出腐朽闷滞的味道，人们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挤挤挨挨，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夏恬举起手，想要抓住扶手换个姿势，却在抬到一半时无法动作，被碰到的乘客回头，她蜷缩起手指，把手放回了身侧。

人们拼命加塞，而最后一位乘客挡住了门，司机让人下去，年迈的大爷站立不稳，靠着门，拜托里面的人再挤一挤。

无人回应，也无人听从。

大爷被赶下了车，老旧的巴士再次起步，摇摇晃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空调呼呼作响，凉风吹在夏恬身上，让她一阵一阵地发冷。身边的大哥紧挨着夏恬，他戴着头戴式耳机，正在看视频，背景里的笑声宛若喇叭，透过漏音的耳机，肆意地在夏恬耳边震颤。

夏恬的腿逐渐站得发麻，两小时后，巴士终于开到了小区附近。她回到家，脱下了那双踩满鞋印的皮鞋，换下了干透的衣服，冲了一个发烫的热水澡。

自动干发帽输送着暖风，轻柔地烘干夏恬的长发，她无力地拿出一瓶营养液，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