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雨坊
三堂会审,再加个提着行李姗姗来迟的徐助理,恰好对峙四角。
倪筱自打从嘈杂中捕捉到孟聆竹的嗓音,就扒着窗缝听完了全程,自然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骗子的存在是子虚乌有,撬锁的动静更可能是她慌乱之下的幻听。
但兜了这么一个麻烦圈,还让对方在左邻右舍的围堵中经了一遭,她还是有必要讲清楚前因后果。
接到孟聆竹的眼神示意,倪筱清咳一声,将误会始末娓娓道来。
“锁好门后,我就上了楼,刚爬进被子里,就听到楼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
“99号在哪……96,97,98……”
徐助理边推着轮椅边注意着门牌号,“到了沈总,就是这户。”
“泠雨坊。”
暗光笼罩下,牌匾上的题字模糊可辨,沈逾白轻抬眼皮,淡淡读出声。
“沈夫人这伞坊可真雅致,越品越有韵味。”
一番发自内心的附和后,徐助理从一侧衣兜里摸出串钥匙,这是沈老夫人千叮万嘱交到他手上,并交代务必要将沈逾白稳妥送至他老婆家。
木门配备的是仿古铜锁,锈迹显一点年代久远的古香古色。
钥匙入了锁孔,徐助理使力一扭,回馈几分转不动的滞钝感。他没放弃,继续用了蛮力,齿轮和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和这静谧的傍晚格外违和。
徐助理锲而不舍地扭。
沈逾白漫不经心地看。
那噪音便连续不断地绵延进这长夜。
数次失败后徐助理暗自纳闷,“怎么打不开呢?”
“别试了,钥匙和锁不匹配。”沈逾白逐渐品味过来,淡声提醒。
想想也确实。
光是沈老夫人从哪来的孟聆竹伞坊钥匙这一事,就显得漏洞百出。
在两人约定里,的确有需要定期和对方长辈问候的情况,但总不至于越过对方,逾了婚前协议的矩。
孟聆竹和老夫人见面的那几次,基本他也都在场。给出钥匙什么的,不具备一点可能性。
想来是沈老夫人设的局,为的是让他能放心来这小镇上,至少有个钥匙当物证,就显得好像对方也心甘情愿他的来访,从而使他心底天平倾向接受长住那方。
是他一时不查,才着了道。
徐助理拉一下木门上嵌着的辅首衔环,有铮铮声作响。
再抬头看一眼二楼雕窗,漆黑的一片,传递着无人的信号。
难不成要在这干等?
仿古的锁造型老旧却严密坚硬,徐助理捣弄了几下,开玩笑的口吻,话音重重荡开在这一方幽寂。
“可惜没学点撬锁的技巧。”
沈逾白淡淡眼风扫过他,“我的助理没指望从看守所找。”
两人在原地等了一会。
徐助理揉着蹲麻的脚起身,看一眼轮椅上依然气定神闲的自家沈总,捺不住沉默,又上手去摸索那一古朴门锁。
手将将触到铜冰冷质地的那一刻——
背后有凌乱且嘈杂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夹杂着类似于“抓小偷”的模糊字眼,那扑来的气浪,像骁勇士兵势不可挡地朝这个方位冲过来,气势划破平静月夜,徐助理惊慌地扭过头,手还虚虚悬在锁前。
数个拿着家伙的镇上居民将两人团团围住,慷慨激昂的唾声便从四面八方毫无缝隙地推近。
“看看看看,他手还捏着小竹家的锁,人赃俱获。”
“还有同伙嘞,这个坐轮椅的年轻人保准是在替他望风!”
突发状况让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怔愣,反应过来后,沈逾白脸色愈沉。
徐助理忙扬着声解释:“诶不是,各位,这房子主人是我们沈总的老婆。”
“说谎不带打草稿的,小竹一单身女孩,哪来的老公?”
无论徐助理再怎么辩驳,先入为主的邻居们都认为他是为了逃脱罪名而编造的理由。
两人在包围圈中心,被迫接受了一顿道德教育,其中不乏让他们洗心革面的循循劝解。
东一句西一声的规劝,直到孟聆竹拨开人群,恍若救星降世般提着油纸伞款款而来之时,才终于进了尾声。
……
“一直有锁孔被强制挪动的声响从底下传来,断断续续的。”
倪筱继续补充:“本来还在犹豫到底是不是小偷制造的动静,可后来我隐约听到了‘撬锁’和‘看守所’的字眼,才越发肯定了他们身份……”
小偷刚出看守所,便重蹈覆辙,带了工具撬锁,多顺的脑补链。
“不是这样的……”
徐助理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玩笑话经那雕花窗扇的削减,反馈给屋里人的竟是这种效果。
祸从口出,他偷偷撇一眼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