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蠢材
顺对她的心意,她做了她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她要同他私奔。
岁岁月月里日子不都是一样的,身边的人不同了,日子也不同了。
何氏是本分人家,走到今日,她觉得都是雷家人逼她的。他们俩私奔之后,过了段安定日子,那日何氏与全顺收留了一对夫妇过夜,半夜里她起身出解,却听见那夫妇说起他们是雷家人。
原来那妇人早早远嫁,乃是何氏没见过的雷家庶女,这番是回家探亲,妇人是记得全顺这个家生子的,因此跟丈夫说怎么家中的家生子脱籍在外。
何氏听了,悄悄回房,两人一商议,新仇旧恨一起爆发。他们将夫妇两人解决掉,草草埋了,而他们的那个孩儿,则被全顺用石头砸破脑袋,从此昏迷不醒。小儿跟着他俩东躲西藏,偶尔得了别人的可怜,竟然给他俩钱,他俩合计着反正养着仇家小儿,用他赚点钱也应该,一条生财之道便这么出来,渐渐地就泯灭了良心。
雷家小儿早就死了,这个小儿,是他们半年前拐过来的。
这一路上不知有好几个小儿了,何氏看着手指,觉得数也数不完,数也数不完,几年前他们遇到一个追寻而来的小儿的亲生父母,他们的事就此被戳破,那对父母上报官衙,瞬间一桩一件都被摸索出来,资阳的官衙正寻着他们下狱收监。
何氏凄凄一笑,呓语般:“你怎么会知道呢?”
人群大哄。
楚宜慢慢道:“全顺所装不过雕虫小技罢了,怀疑生起,你们的一切都破绽百出,那个小儿可不是你们这样养得起的,我想你们是取不下来他的长命锁,所以我才看见了他的锁圈,那是百福禄。”
其实她就是路上看见了一则官衙告示,告示上说有小儿走失,这才起了疑心。
何氏根本没有听清楚宜在说什么,她一步一步走向全顺,最快的,毫不犹豫的,她跪坐下来,当真是泪如雨下,她握住全顺的手,无声地摇了摇头,两人视线交织不曾开口说一句话,何氏突然地退后,不等众人来得及反应掏出一把刀,沈少龄目光生刺,连跨两步竟一脚踢飞她手里的匕首。
全顺挣扎着踢着腿,心中大恨,看着何氏受制,几欲要拼命了。
楚宜道:“沈少龄,让他安静些。钟神医,劳烦您替这小儿操劳几日了,不日他的家人应该会寻来的,请您帮帮忙。”
钟侺之看着楚宜这番模样心中很是惊奇,可一想起她以前乱揪自己胡子,还是退了一步,捻了捻胡须,一脸正色:“那好吧。”
早在先前说去官府时,就有热心人去寻衙役过来,没想到这时候另外派上了用场。这厢衙役走上前收押了他俩,没想到告示贴了没几日,重犯就落网了,衙役心中不住惊奇是谁抓住了这滑不溜秋的两人,只看见空地内以一个小公子为首,衙役便抱了拳,那小公子也抱拳回示,人群自觉空开,衙役们遥遥而去。
钟侺之唤了小厮来背着那小儿回医馆,楚宜不想再插手这小儿的事,便行了礼看他们离去。
现场的人散了十之七八,楚宜嘱咐菏泽回府。
“你要走?你是哪家的人,报上名来!”
楚宜皱眉,这人真是多事,不欲多舌,看着菏泽收了东西便要离去。
沈少龄本来只想同她说几句,看她真要走掉,大声道:“不准走,今日你如此目无尊长,这是哪家的家教?”
楚宜回头:“我无家无教,你待拿我如何?你本就是蠢材,站在这里从头到尾看完了,难道还没有你是蠢材的自觉吗?”
沈少龄气得胸口发闷:“目无尊长,没小没大,满口胡言,不知所谓!”
楚宜笑道:“我本就是没小没大,怎么四字律令顺口之极,阁下平日里是否也卜卦炼丹啊?”
沈少龄大怒:“你胆子很大!”
楚宜相当认同般地点了点头,可不想再多嘴,便扯了菏泽快走。
“我说了,不准走!你信不信,你再走一步,我就射箭!”沈少龄气上心头,居然真的上手取箭。
闻言,楚宜转头,那张宜男宜女的脸精巧绝伦,弯弯的睫毛映得大大的眼眸,她一脸好笑模样,站在那里道:“那你敢吗。”
沈少龄手中的弓拉得紧紧的,准头望向她的肩上,她又上前,步步紧逼,她说什么?她说的是……她说:“你敢吗!”
沈少龄没有看见手中的箭是怎么出去的,那箭矢直夭夭地往她飞去,她的笑意还在嘴角,箭矢明明还离她半身,她却直遥遥地往左踏上一步,菏泽手中所有的东西都飞往空中却伸手拉不回她,箭矢埋入她的左肩,血花登时便溅了出来,体弱的楚七姑娘,没有意识之前,感觉稳稳地靠在菏泽身上才肯放心昏过去,嘴角还挂着似嘲讽的笑。
不是所有人都能威胁她。虽然这样好蠢啊。
沈少龄呆在那里,呆呆地:“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