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
用伎俩,厚颜无耻更是让他所向披靡,这一刻却帮不上他什么忙。他四下里望望,靠丹田提了提气,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古清浅眼中的恶人形象还没坏到不可动摇的地步,说服她也并不是无计可施,这样想,他顿时有种重整旗鼓后的夯实感。他定了定神,想要展示的改邪归正安分守己的面孔如一阵阴风附体般让他抖擞了一下精神,他随即便幽灵般跟上去,在古清浅身后又吹起了一股不易让人察觉的阴森森的凉风。
“潇丫头,”他重新这样称呼她,带着几分亲近,“过去之事,我们有错,你爷爷同我都追悔莫及,这些年殚精竭力做弥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以前幻羽甲在我们手里,陆林风不敢轻举妄动,可今时不同往日,你也想他死的,对不对?你我别无他法,唯有杀了他方能保护好秘密。”
古清浅回头看他一眼,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敏感得让她有种致命的危险,看得出,他想与她推心置腹,且说得也有他的道理,然而,他的嘴角仍带着几分狡黠。萧遥给她的提醒在她耳际狠敲了两下,她进退维谷,不知怎么回应他。最要命的是,此时此地她根本无法思考,司上青虽然说得小心翼翼,她还是生怕旁人听了去,遂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人都退到一旁。
司上青看在眼里,以为这一信号是个好的转机,背起手,眉心痣在额间飞扬起来,自顾自地又说起了她爷爷如何如何为她做的一切,他为了报答她爷爷又如何如何愿意为他肝脑涂地,继而说起了这些年他二人能够走到今天是多么的不易,现在又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玄术师的位置。
古清浅听他喋喋不休地叨咕个不停,连话都插不进去,有些不耐烦,说:“关宿要到了,如果你觉得陆林风非杀不可,我绝不阻拦,你就杀吧。”
“杀他不难,只怕引起风波,查到你我头上,”司上青欲擒故纵。
“那你说怎么办?”古清浅问。
“要杀得干净利落,不让离族人产生怀疑。”司上青现出胜利在望的神情,越说越有些亢奋,还想得寸进尺再把杀他的几个招数说来给她听听。
古清浅打住他,为了不让这个头脑冷静的疯子把她也逼疯,她得让他闭嘴了,于是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待你一切计划好后,需要我做的,我自会不遗余力。”她说完恭恭敬敬让出一步,似是在他的攻势下完全妥协了,邀他一同站在主人的位置迎接关宿入界。司上青毫不客气,俨然一个良师挚友,大步上前。
接风宴上,自是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古清浅头戴一支明晃晃的金簪,一遍遍地从一身酒气的宾客中抽身而出,每每坐定,便一眼看到司上青不负众望地反客为主在酒筵上聊得风生水起。他抓住关宿衣袖的手,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聊起同他在南烛国一同捉拿遗子的惊险,颇有劫后余生,看破一切的恣意。
关宿成功博得了归国后第一道受人瞩目的光,也是乐不开支,三句不离口形幻师忠心耿耿为离国出生入死,定要替他在熹王和韶太后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司上青酒多人不醉,他高举起酒杯,声情并茂地说起了当年。当年他师父容子胥一病不起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连个接任人都没选好就走了,形幻师府乱成了一锅粥,要不是有老心幻师古陌辰对他的信任与支持,力挽狂澜替他主事,三大弟子的决斗恐怕就会演变成帮派的争斗。他至情至义地向古清浅施一礼,然后高呼着古老玄主威武,头一仰将酒一饮而尽。古清浅拿着酒杯的手在一片呼声中颤了颤,他的极力讨好让她后背发凉。司上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等她饮下这杯酒的时间,他不失耐心。他向全天下宣示了他对她爷爷的追随与感恩戴德,在众人面前制造出他们两家交情不浅的假象,他不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
就在两人无声无息的对峙片刻,尹志提着一壶酒闯进了两人的视线。司上青招手让他上前,指了指自己的酒杯,让他斟满。尹志弓着背咧着嘴一壶长线将酒杯斟满,还溢了出来,斜眼笑望他师父一眼,司上青点点头并无责怪,他才退了下去。他看懂了尹志的暗语——事情办成了,计安带着陆芙蓉跟着关宿的车马行李成功混了进来,已被安排下山。
棋局正在往有利于司上青的方向一步步接近。他拿起酒杯,再一次示意古清浅,直到看她乖乖喝下他带来的酒,才满意地笑笑。古清浅察觉到他举动中的一丝丝不同,却捕捉不到他心里还藏着什么鬼,只是从他按耐不住的心声中感应到几许狂妄,仿佛在说:潇丫头,死丫头,上了贼船你还怎么下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