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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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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将军的夫人本就性情柔弱,遭此大难后更是百殃缠身,郁结于心,流放之初便撒手人寰。至此,偌大的将军府死的死,伤的伤,只留下尚处总角之年的小公子和老管家。

到了流放那日,除昭德将军府外,同去岭南的还有其他获罪官员的亲眷仆从,长长的队伍排出了三四里地。

女眷和稚子的手腕上都套着铐链,由一条大铁链串制而成,互相掣肘;男子则头戴镣铐木枷,脚套锁链,项上那镣铐又称“铁叶枷”,由铁皮包边,重达十几斤,每走一步都叫人苦不堪言!

昔日将军府中的小公子们也都是帝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见昭德将军的独子衣衫破烂,色若死灰,肩头满是鲜血,狼狈地拖着木板车上娘亲的尸身艰难前行,流放的解差也有些于心不忍,便解了小公子和老管家的枷项,两人一个推一个拉,这才勉强跟得上队伍。

眼下已至盛夏,官道两旁的草木在烈日下奄奄待毙,地上仿佛落了火。这个时节很少有人会在正午赶路,行人们纷纷聚在一旁的脚店茶棚里歇凉,对着流放的队伍指指点点。

年幼的袁知晏用尽全力拖着木板车,他的娘在上面永久地睡着。

他仰面朝着当头的太阳,汗水腌渍了他的眼睛,他感到自己正赤裸裸地站在天底下,惶惑而痛苦地接受着神魔鬼怪的审判。

铁链的撞击、解差的鞭哨和流犯的哀号声响成一片,领头的差爷也受不了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宣布就地休整,底下的解差开始给流犯们发放杂面窝头。

天气一热,尸身就开始散发异味,引得众人颇有微词,每次休整袁知晏和老管家都不得不拉着板车远离人群。

附近的阴凉地都被别人占了,主仆二人只好席地而坐,艰难地吞咽着干涩的窝头,老管家一不留神就被渣子呛得咳嗽起来,袁知晏急忙伸手拍打着他的背。

此处距离京郊已有四十里,距离他们不远处停放着一辆马车,四面皆由纱幔围挡,车舆处挂着一串铜铃,铃后悬着木牌,马车行进时那风铃木牌便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听到老管家的咳嗽声,车帘撩起了一角,里面传出一道轻柔的女声。

“他们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

丫鬟往他们这儿看了一眼,慌慌张张地拉上帘子:“呀!姑娘快别看了,是死人!”

“人死了为什么不入土为安呢?”那女孩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说话还带着几分天真。

“他们是流犯,应当是没钱安置吧。”

车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过了片刻,那马车的门帘忽地拉开,一个身着蟹壳青绉纱窄袖衫裙的丫头探出身来,捏着鼻子向这边招呼道:“那两个拉车的……对,那个老头,你过来!”

解差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抬了抬眼皮没有干涉,继续坐在地上扇风。

老管家看向袁知晏,袁知晏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老管家这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向马车走去,怕他被对方刁难,袁知晏的目光也紧紧追了上去。

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袁知晏只好眯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

只见那车帘再度撩起,里面伸出一只白莹莹的小手,皓腕凝霜,冰肌玉骨,小指至手背处覆盖着一块暗红色的胎记,乍一看宛如腊梅跌落皑雪之中,形状分明,煞是醒目。

那手将一个布袋递给老管家,女孩柔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袁知晏耳朵里:“……老伯……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老管家弓着腰,身上的粗麻布囚衣也跟着颤抖起来,远远看上去像是一片枯败的叶。

袁知晏以为他受了欺负,猛地起身正要冲上前去,却见老管家谢了又谢,拜了又拜。

车上的人连连摆手,马夫扬鞭高喝了一声,两匹高头骏马就悠悠地往京城方向去了。

老管家连忙转过身,顾不得脚上沉重的锁链,跌跌跄跄地快步回来,袁知晏赶紧扶住他:“周伯,没事吧?”

周管家眼泛泪花,激动得脸都涨红了:“少爷,夫人可以安葬了!”

说罢,双手颤颤巍巍地托起那布袋,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映着阳光晃花了袁知晏的眼。

像是被当胸刺了一剑,压在心口的巨石被击得粉碎,阻滞了多日的淤血从心头喷涌而出,他深吸了一口气,含着泪仰天大笑起来。

父亲披肝沥血,袁家世代忠良,忠的到底是谁?

这一刻他终于清楚了,陆袁两家守的从不是皇权,而是天下!

帝昏奸佞,不容忠烈,妄想绝我袁氏一族,他拦得住几百人,但拦不住天下人!不是要判吗?待这贼子皇权覆灭之时,我便舍了这一身血肉,让天下人来看,让万灵苍生来判!我袁家平生所为,未尝不可对人言!

去他的九五至尊,去他的神鬼妖魔,竟想只手遮天,那狗贼也配!

“周伯,您可知那是谁家的马车?”

“车上挂的是国子监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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