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

是他之前干过的事。

强买强卖似的。

不同的是，以前的苏晴鹤遇到这样的情形半是羞涩半是为难，现在的苏晴鹤只觉得荒谬。

之前在砚城，两人都去泽市出差，做的是不同项目。本来苏晴鹤单独约了一个公司内部的司机，出差行程都报备过了，偏偏蒋南涛把那辆破桑塔纳从停车场开出来，等在写字楼下的路边，叫苏晴鹤上车。

当时苏晴鹤顾虑着砚城堪忧的交通和违章停车的处罚，被蒋南涛一再催促，就迫于无奈地上了蒋南涛的车。

如果他故技重施，在海城现在的单位楼下来这么一场“请君上车”，怕是会引起围观的吧？

苏晴鹤有心拒绝，不想沾染他，又怕到时候的场面变得不可收拾。

但是在强硬拒绝的话说出口之前，苏晴鹤突然想起一件刺在心头的往事，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了。

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是吗？

苏晴鹤故意报了个推迟半小时的下班时间给蒋南涛。

正常下班时间是十一点半，到十二点钟时，大部分人估计已经打卡走了，剩下几个中午吃食堂的，也会从食堂侧门离开。只要让蒋南涛停在后院，看到的人不会太多。

好在，砚城很多单位都是十二点下班，蒋南涛并没有起疑。

“你怎么换号了？”蒋南涛突然问。

苏晴鹤一手抓着车门上的扶手，一手攥着手机，有点难以忍受车上的味道。

蒋南涛一向自诩体贴，早就关掉了车上的空调。他曾说过，他会一直牢牢地记着，她体弱不能吹空调。

他总是这样，每次载她，哪怕是热得汗流浃背，也会提前关掉空调。

但是没了空调，夏日里车上的空气尽情发酵，几乎让人屏过气去。

如果他真的体贴，那应该像韩曜一样，在车上常备晕车贴吧。苏晴鹤的体质差于常人，连晕车这样的事都是看运气的，有时晕车，有时不晕车。两人一起出差这么多次了，难道蒋南涛不知道、不记得了吗？

人都怕对比，也怕对比的时候有偏向。苏晴鹤厌恶极了蒋南涛这个人，所以更加觉得他处处不如韩曜。

“嗯，用的单位的号码。”

其实不是。

是原来的号码苏晴鹤已经拉黑了，找了个借口罢了。

原来的号码打不通，蒋南涛又用钉铛给她打的电话。因为要与甲方联系的缘故，钉铛一般是常年在线且处于接通状态的，而且这个通讯软件能看到已读不回的消息状态。如果这个再不接，就显得太刻意了些，所以苏晴鹤接了。

只是没想到蒋南涛在电话里好大的脸，说出的话竟不容拒绝。

苏晴鹤只能忍着，都没敢和别人说这件事。

临近下班也只能编个谎话，把韩曜支走。

“你这是打算在海城一直干下去吗？不回砚城了？”蒋南涛微笑着望过来，贪恋地看着他的眉眼，眼神闪烁间，显得复杂而微妙。

苏晴鹤稍侧了侧头，左手扶了扶马尾，半遮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见——蒋南涛说这话的时候未免也太以自我为中心，丝毫都没有考虑到，对他来说，去砚城才是用“回”字，而对她来说，来海城才是用“回”字。

当初苏晴鹤和蒋南涛相谈甚欢的那段时间，苏晴鹤想过考海城的事业编，甚至考进了面试。

蒋南涛却在她备考期间劝过她很多次：海城平台不如砚城大，在海城一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人都往高处走，没有走回头路的道理；在砚城行差踏错还有别的offer可供选择，在海城找个工作都难，更不用说跳槽。

可是说再多也抵不过海城是她的家乡。

回到海城，有熟悉的饭菜，熟悉的气候，熟悉的口音，还有错综复杂的亲友脉络。

在海城也不难找工作，在海城入职的这个公司所交的公积金是之前砚城那个公司的七倍。

公司里虽然也有波诡云谲的职场硝烟，但是不会毫无缘由地冲着她这个年纪轻轻、没有利益冲突的小萌新来。

砚城的一切都明晃晃地教育她，大城市不是她这样孤身一人、没有背景、不会手段、毫无防人之心的单纯小朋友该待的地方。

在那里，萌新就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