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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要不要览阅宫官简策?呀,陛下脸怎么红烫的?不会受风感染了伤口吧?”
“诸位继续,朕只是过来走走,随便看看。”真珠不理陆呈雪,径直走向兰重益。
新帝还是临江王时,名声在外,貌美却鲜有人知晓。此时外官窥得天颜,三分震惊,七分惊艳。
其中最惊骇的莫过于赵柁,方才在殿上离得远,又初见天威,害怕冒犯,一直不敢正视,匆匆一瞥只是大致轮廓,此时看清帝王相貌,只觉浑身冰冷。
在席间看见窦明辨便已心生疑惑,谁料窦明辨的孙女竟会是新帝。
想到被他呼来喝去的过往,赵柁浑身瘫软,似要绝倒,同僚搀扶了一把,“太仆丞身子不适?出了好多汗。”
他摇摇手,尽力支撑着站好。
他心虚什么,或许她早就把自己抛之脑后了。赵柁乐观地安慰自己。
皇帝坐在屏风侧的主位,看也没看这边一眼,一心一意览阅简策。
有意和赵柁结交的另一名同僚悄声道:“眼下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太仆丞能力出众大家有目共睹,必是贵嫔考虑重用的头一人。”
这位同僚一听不高兴了,“陛下是九五之尊,理应由她来决策任免大臣,直接越过陛下去实为大逆不道,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嘴上也该忌讳。”
说完,觉得大家虽是同时入京,但志不同道不合,拂了把袖子走开了。
那人被一通训斥,狠狠翻了个白眼。
但人家说的也有道理,根本无从反驳,他心里没辙,嘴上却仍不服输,在赵柁耳边喋喋不休地说道:“陛下还是要应付的。贵嫔身份仅次陛下,却是把持国政第一人,太仆丞何不把更多精力用来效劳贵嫔……”
赵柁心里烦躁,哪有心思听他自以为是地卖弄权谋立场,不待他讲完便径直回到了座席。
庞嫣不爱词赋歌舞,此场专为真珠娱乐消遣所设。虽说如此,庞嫣又意外的爱才,相对容易养出纨绔膏粱的世族大家,她更着重提拔寒门。在临江,由她亲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士子多如牛毛,位至高官的更是不胜枚举,一如太常蓟泰,辅国大将军曹演……可怕之处还不在这里,而是这些从寒门出来的大臣感念贵嫔的恩情,甘愿为她肝脑涂地。
真珠难得静心,在大摞简策中随意挑拣出一卷。
笔者赋的是今夜国宴的壮丽,字字读来,无骨无肉,甚是虚浮缥缈,不切实际,让人嚼之无味,看到一半实在看不下去。
破阵又开了另一卷。
兰重益在旁点评:“文采炳耀,言辞雅丽,文章倒是瑰丽流畅,内容……”
真珠接道:“华而不实,有形无骨。我不懂评判文章好坏,一定要来形容这篇,它就好似穿了华丽衣裳的人,只顾修饰表面,内里却不符其实。说不定里面就是一摊腐臭烂肉,腐肉穿得再好看,也掩不住散发恶臭的事实。”
她扬手丢到了案角,露出一角,上面署名赵柁。
她嘲讽一笑。从寒门出来的读书人也整这些华丽花俏的东西,什么不学好,专学别人捱风缉缝。
真珠在简牍中挑拣一阵,终于寻到韩康的卷轴。
韩康的文如其人,率真大胆,他直接在文中写“弓马废弛,庙堂大忌”。
师兄到底是作赋庆贺,还是谈论国政呢。
真珠也不看完,卷好藏在袖底。
“公子,我去更衣。”她拍拍衣裳,起身往外走。
兰重益知道她做什么,陆呈雪就不清楚了,他觉得陛下近来都挺奇怪的。
他偷摸着跟出来,见她在一间屋子推门进去。他琢磨着要不要上前,袖子突然被人拽住,下一刻整个人就站在了屋内。
“陆公子来得正好,帮我做点事。”真珠理所当然地支使起他,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茵席上坐好,笑容带着几分戏谑。
“陛下,臣虽然看上去比较闲散,但臣可是朝廷命官。”你怎么可以明珠弹雀随意驱策朝臣去为你干鸡毛蒜皮的小事,帝王驭臣可不是这样的。陆呈雪暗暗腹诽。
阿玉捧了四宝进来,打开简牍,铺开帛,递上斑管一支,“陆公子请吧。”
“记得一字不漏地誊抄下来。”真珠整好袖子,坦荡地挥挥手,“你在这里认真点,我到外面逛一逛,回来给你带吃的。”
说罢,也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带着破阵掩门离去,独留咬着笔头一头雾水的陆公子。
真珠去净房更衣,侍女捧来熏笼熏衣,廊子下一阵禁步响动,徐徐传来两个侍女的低声嬉笑。
“看见了没?方才过来更衣的那位便是庞郎君的生母,我等进去服侍,她连称不用,差点夺门而逃了。”
“果真没见识。”
“有这样的母亲,庞郎君抬不起头也情有可原了。”
两人一路摆谈着,渐行渐远。
长廊里洒满清辉,草丛里虫鸣起伏,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