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服装厂的车间很闷,很热,特别是蒸汽熨斗开了的时候,整个人好像在蒸笼里。
表姐熟练地把毛衣用板子撑起来,摇了摇熨斗,让整块板受热均匀。
“衣服主体的部分,你不用太注意,随便烫烫就行了,毕竟新出厂的,没什么褶皱。”
表姐动作干脆,拎着熨斗在昏暗的车间里上下纷飞,轻松的好像春天点水的蜻蜓。
“主要领口部位,无领者不论是圆形,尖形或方形,在熨烫时都注意不要把它拉开变形,用板子固定了再加以熨烫。”
随意两下就把手里的毛衣装到袋子里,丢到右侧的大纸箱里,“来,依依你来试试。”
“烫的时候注意热气,不要把手放在熨斗下面,这烫一下可是要掉层皮的。”表姐扬了扬手,张扬地展示着虎口的那块疤。
丰依右手一抬,竟然没有把那个熨斗拿起来。
表姐拿了两瓶贴着蓝绿色标签的矿泉水,“这个熨斗有快十斤,我刚做的时候还没做几件就手就抬不起来了,你先试试。”
“注意借力,不要一直拿着,多在板上划划。”
丰依听着表姐的指导,一下一下地熨平了自己在A市的第一件毛衣,也是她奇迹人生的开始。
7点的时候,厂里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大家看到新鲜的女孩,总有种好奇。
周围的姐姐们,一边在位置上准备,一边这这那那地聊着。
“丰依你从哪里过来的啊?”
“啊,我是从西边一个小村子过来的。”
“西边?”隔壁的女人惊叹了一声,“哎哟,说不定我们同乡啊。南田村?”
“巧了,我是隔壁东田村的。”
女人一下起了兴趣,“男朋友有了吗?”
丰依被姐姐们打趣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笑着低下了头。
还是表姐出来说打趣地把话题引开,才让丰依逃了舆论的中心。
厂里还有一个和丰依差不多大的女孩,还是丰依的同乡,两个女孩在早上一边聊一边干着手上的活。
开始厂里叽叽喳喳地还有些热闹,都是大家聊天的声音。
但是还没多久,整个房间就剩蒸汽碰到衣服的窸窣声以及熨斗和木板碰撞的声音。
丰依觉得自己的手臂像是灌满了铅水,重得抬不起来了。
看着表姐麻木的脸和抬举不断的手臂,丰依感受到了八分生活的残酷,还有两分的敬佩。
厂里的工作很枯燥,每天都是重复劳动。
第一天下工的时候,丰依累得一步都不想走,勉强跟着表姐去买了点东西,又找了个房子,也是个地下室。
一个月过去,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可怕,不仅是身体的适应,更是心理的适应。
手臂上的肌肉轮廓慢慢膨胀,刚开始害羞到不敢大声说话的丰依,现在可以自如地和同事聊天了。
毕竟如果不说说话,丰依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每天早上7点半到厂里,晚上9点下班。
白天是堆积如山的衣服和烫得人发昏的蒸汽,晚上是潮湿昏暗寂寞的出租屋,也只有那一点点八卦能慰藉贫瘠的心。
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这是丰依第一次拿到自己赚的钱,1060块。
以前只能在奶奶手缝里看到的红彤彤的一百块,如今扎扎实实地握在手里。
那种感觉好像是捏住了夏日的鸣蝉,热燥的,颤动的,生怕一张手它就跑了。
抽出3张藏在枕头套里,那是存下来过年去给奶奶的。
村子里太穷了,妈妈在丰依小的时候就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爸爸外出打工在工地上摔死了,整个家里就剩下一老一小相依为命,靠着赔偿金和奶奶种点菜勉强度日。
现在出来打工了,能挣钱了,得省一点。
丰依还梦想着能挣了钱回家盖个小楼,不用太大,就两层吧,能让奶奶住的舒服一点。
一个月都没休息,光想着挣钱了,好不容易休一天,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表姐约上了隔壁食品厂的一个小哥,28岁,人虽矮矮胖胖,但是喜欢他的可不少。
表姐出门前还好好捯饬了一下,抹了粉底,描了眉毛,画了口红,黑粗的眼线让丰依都觉得稍微陌生了一点。
丰依看着桌子上被落下的口红,悄悄拿起来往嘴上摸了点。
口红的味道很腻、很甜,上了色的唇让小姑娘看过去更水灵了。
丰依第一次给自己“画了个妆”,这是在那个小乡村从来没有见过的。
后面的日子每天都像复制粘贴,唯一有点新奇的就是和厂里的另一个妹妹去后面的小吃街了。
小小的巷子里摆满了各种小推车,大多数都是油炸的或者烧烤,一小份一小份的。
丰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