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雪皑皑广袤无垠的自然保护区上荒无人烟。

这里的海拔超过5000米，在藏族的传说中，这是一片被描述成“死亡之地”的地方。

恶劣的环境将绝大部分生命拒之门外，唯独这座野生动物保护站还冒点烟火气。

这座保护站建立于一年前，是这儿方圆50公里内唯一的人类据点。

早晨九点半，太阳才堪堪冒头，给这片地儿带来了点微弱的热气。

徐今是被一阵顶门伴随着小兽的呜咽声给闹醒的。

“德钦。”

徐今拥着被子坐起身，声音带着点低压。

顶门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急促的呜咽声。

徐今眯着眼睛醒神，适应着周围丝毫没有热气的环境。

来这儿已经有半年了，但丝毫不影响徐今每天醒来还是会恍惚一阵。

“德钦，饿坏了吧。”门外传来一个男声，传统的藏语听起来低浊文雅，“过来，我给你倒奶。”

男人见德钦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和他手中的牛奶，不禁失笑。不紧不慢地迈步到徐今的房门前，抬手规律地敲门。

“你要是再不起来，你的小耗牛就该饿死了。”这句汉语是他为数不多发音标准的，因为现在这一幕在这几个月了几乎天天发生。

徐今拿过大衣披在肩上，下床拿上洗漱的牙杯拉开了房门，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会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打颤。

徐今用简单的藏语和男人打了声招呼，抬手接过他手中的牛奶。

德钦，是她六个月前进入无人区时救下的刚出生不久落单的小野牦牛。而她至今留在这没有离开，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这头小野牦牛把她当做了唯一的亲人，只与她一人亲近。她若离开，它可能无法独立生存。

在德钦亲热地拱首摆尾下，徐今含着牙刷艰难地举着牛奶放到了外面的地上。

徐今蹲在一旁刷牙漱口，发着呆看德钦津津有味地喝着牛奶。

徐今在这恶劣的环境下生活了许久，脸上倒是看不出一点吃苦的痕迹，巴掌大的脸蛋依旧白皙光滑，即使素净也难掩风情。

德钦乖巧地舔干净了碗里最后一滴奶，喝饱后的它明显更有活力，绕着徐今亲热地打转，甚至俯首舔着徐今的耳朵。

发着呆的徐今被舔得浑身一哆嗦，无奈地抬手抱住了小耗牛的脖颈，轻声教训：

“德钦，说了很多次了。你已经不是六个月前的小牛了，你舔得我疼知道吗？”

德钦听不懂她的话，却被她轻轻顺毛的动作取悦到，喉咙发出“哞”的轻吼，黏着徐今不放。

徐今倒也不计较，只是顺着它的意思继续揉着，平日里清冷的脸上倒是可以隐约窥见一丝温柔。

“徐今。”藏族男人在她身旁站定，操着不熟练的汉语叫她的名字，“那个…”

索赤是这个野保站的站长，此时他皱着眉，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怕徐今听不懂而闭上了。

“自己去玩吧。”徐今拍了拍小耗牛的脊背示意它去一旁自己玩会，然后掸了掸衣服站起身，“索赤，你说藏语我听的懂。”

索赤松了口气，咧着口白牙憨厚地笑了笑：“牧民来消息，又有野耗牛出现了。”索赤指了指德钦，又比划了一下大小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在哪？”

徐今点点头，简单地回应道。

“离我们这儿有段距离的无人区。”索赤指了指院子里的皮卡车，“我们开车去看看吧。”

徐今没有拒绝，麻利地走进房间拿上相机便和索赤一同跳上皮卡出发。

“你还真是…”索赤看了眼被徐今护在怀里的相机摇了摇头，发动了车子。

“老本行嘛。”徐今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中成色已经不新的相机，低头笑了笑。

开了整整两小时，才到了牧民所说的荒原。一头金色的野耗牛孤零零地站在广袤无垠的荒原。或许是嗅到了小耗牛德钦留下的气息，它原地不动地眺望着野保站的方向。

徐今从车里探出头举起了相机熟练地拍下了几张，这也是她首次看见极其珍贵的金丝野牦牛。

金丝野牦牛，全世界最稀有的野牦牛种群，全球数量不超过300头，也被誉为西藏神牛。

徐今和索赤在皮卡里静静观察着，直到野牦牛转身离去，两人才发动车子准备回去。

…

“砰”小块的石子接连落在车上发出声声异响。

索赤与徐今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同样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解。

“你车里坐着，我下车看看。”索赤抬手解开安全带，说着一口藏语，并艰难地用手势比划着自己的意思。

哪怕徐今说再多遍她能听懂藏语，这个质朴的藏族男人依旧会在说藏语时加上手势比划，仿佛这样才能让徐今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