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邀
叩叩叩——
房门被人缓缓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霜滢抬脚迈过门槛,小步行往镜台,将手中紫檀木托盘放下,道:“公主,这是柳妃差人送来的新衣。”
美人仙姿玉色,端坐于镜台之前。
镜中人生得冰肌玉骨,一身粗布短衣,却于风韵分毫未曾消减。
笔至眉尾,柔荑缓缓停下。
温窈自镜中轻瞥一眼,语气清冷平静,“她倒是个聪明的。”
温窈打出生起便没了亲娘,自幼养在柳妃膝下。
柳妃其人,看似柔弱善良,实则城府颇深。她是皇后一党,而温窈的亲娘,当年便是由皇后亲自处死的。
温窈在柳妃那儿的日子委实算不得好过,一年上头也分不上一件体面的衣裳。
然,明日秋狝,后宫女眷与前朝大臣悉数到场。
当之众人面前,柳妃总要做做样子,以免落得个怠慢养女的坏名。
托盘上的衣裳样子不佳,布料却是顶好的。便是谁来了,也说不上柳妃这个做养母的半句不是。
“这样难看的衣裳,亏得柳妃竟也好意思送来。左不过是公主容貌出众,她怕您夺了她女儿的风头罢了。”
霜滢将托盘中的两件衣裳拿起瞧了瞧,心中不平,却也无可奈何,沉沉叹了口气。
说到底,柳妃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苛待温窈,便是拿准了她不敢同自己硬碰硬。
一个无宠无母的孤女,便是顶了天了,还能越过她不成?
温窈未曾有几分意外的神情。
凭柳妃的肚量,若当真分了她什么好东西,那才叫稀奇。
“无妨,你且搁着罢。”
霜滢心中暗暗替自家公主叫委屈。
这些年,柳妃待她们主仆二人,几乎称得上是虐待。
她家九公主虽不似旁的皇子皇女般受宠爱,却到底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岂能由得旁人如此作践。公主她大可以去皇上面前告柳妃一状。
可霜滢也明白,公主有自己的谋算,便又只好默不作声。
“那公主早些歇息。”
天色已晚,霜滢不再多言,只应声搁下衣裳,便退出了房门。
温窈静立于窗边,稍稍扬起下巴,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上移,眸光落向深沉的夜幕。
夜色归于沉静,乌云遮月。
稀少的星隐入密布黑云,晚色如漆,夜空极黑而无光。
这样黑的夜,宛如天然是为了遮掩黑夜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恶事一般。
朱红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弧度,她行至镜台边,徐徐抬手,拨弄了一下柜上不知品种的花草。
草身细薄,边缘锋利无比。
一阵轻微刺痛袭来,肉粉色细嫩指腹被划破,隐隐往外冒着血珠。
她凝望着那滴血珠,神色淡漠得几乎过分,便是指尖传来的微末痛意,似乎也无法于她平静的面容上惊起一丝波澜。
此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九公主。”
温窈玉指微蜷,这才收回了手,开门察看。
门外站着一位脸生的小厮,瞧着不似宫中人。
明日秋狝,而今后宫中人与大臣等,皆已到青临山脚下,想来这位大约是宫外大臣随行的下人。
见温窈出来,小厮抱拳作揖。
“小的是定安侯府中人,奉我家二公子之令,邀九公主于青临山腰一叙。”
说罢,他取出一件物什来,双手奉上。
“这是我家公子的信物。”
温窈接过小厮手上的白玉环,细细把玩了一下,随后娇俏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愉悦来。
定安侯府嫡次子,名唤长孙从云,是年轻一代少有的文武双全的天才。在此次大启与中辽的战役中,他当领头功。
美人爱英雄,可谓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少年将军家世显赫,如今又立下赫赫战功,加之据传其容貌相当出挑,这样一个人儿,在那些说书人口中,几乎是被传成了天神下凡。
而今受到这样一个人相邀会面,便是换作任一位女子,想来也难以拒绝。
“少将军深夜相邀,有何要事?”
此言虽是问句,语气却无处不透露着女儿家的欣喜难耐。
“小的只是代为传话,旁的不知,还请公主移步一叙。”
温窈未曾多加怀疑,轻轻颔首,颇有些故作矜持的沉着。
“稍等,待我梳妆一番。”
小厮见温窈毫无防备,微弯身子答是,遂立于门外等候。
温窈抬步,转身而入,反手将门轻阖上。
黑夜静谧无边,屏风后,暗处悄无声息走出一道身影。
“公主,此行危险,务必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