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
清脆女音如露珠坠湖,将黎夭面上方扒牢稳的温润玉面击个粉碎。
男人低垂的睫羽一颤,面色僵住,他微启的唇嗫嚅半晌,喉间滚出一声轻笑。
“阿芙在说些什么?”
宋玥渺在窗沿边撑着下巴去睨他,窗外清风将她满怀的甜腻香气在马车内吹散开来。
“大人难道不是因为方才陆俞那小子吃醉酒胡乱说话而恼了么?”
她鲜少用香,只有在出席宫宴时才会抹上些淡淡的木香,这股香气想来是凤祥阁雅间所熏的香。
黎夭一向厌恶这种娇媚女儿香,似一道无形的大掌将他拖回在黎族时幼年时期那些不堪的回忆。
他对上少女不明所以的目光,原本烦躁不安的心此刻似乎也得以安宁,心中的燥意虽无法得以全部消灭,自己却也没觉得那么糟。
原来,自己并不会一直被困在幼年的不堪。
“会有一些。”
没恼,我只是害怕你也这般想......
睫羽似小扇又垂下,在面上打下一片阴影,黎夭破天荒的觉得不自然,他惶恐眼前人窥出他的惴惴不安又期待她的安抚。
太荒唐了,宋玥渺明明并未对他做出什么,他怎的心里就打起鼓来?
黎夭想不明白自己的变化,两人的进展如同脱缰的野马逐渐失去掌控。
若道喜欢,却在脑海中无法得到精准的答案,他与宋玥渺不过相处半年,他怎会这般轻易喜欢,可自己为何会为她的一言一语牵动。
宋玥渺瞧着男人低声回答自己,也不知是今日他未曾休息好的缘故,他今夜显得格外的疲惫,嘴唇也比白日看起来白了许多。
“大人可是累了,怎的脸色这般差?”
少女蹙眉低声询问,收起胳膊一把拉上窗帘,想来是自己开了帘儿的缘故,小狐狸身子骨可不如他。
“嗯。”
这是黎夭第一次在宋玥渺面前示弱,他心烦意乱地阖上眸,一手撑着太阳穴不再说话。
他心中与自己斡旋许久,仍想不明白自己这般究竟是怎么了,少女的声音适时响起,只会让他愈加心乱,他索性闭上眼不去瞧面前的娇娇。
......
夜深,宋玥渺卸金钗洗尽铅华,支起窗户,端坐于书案前。
浓浓月光笼罩在少女身上,玉指曲起轻敲手背,少女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细看才发觉这双纤手与少女丝毫不搭,纵是主人素日仔细保养,这对玉指仍蒙上一层厚茧,这是她常年手握重剑的缘故。
不出意料,明日皇后的人就会找上门,唐舜辰的动静不小,宋玥渺能察觉那么她自然也知道。
如今看来,宋玥渺除了黎夭是黎族人一事外,无甚把柄是她们能抓住并以此要挟她战队。
小狐狸一向谨慎自然不可能轻易露馅,那么就只有壁俏了......
她们唯一能抓住的就只有壁俏,宋玥渺乃一国公主又是上次与黎族大战的将军,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与黎族人来往,下场可想而知。
壁俏若只是个黎族人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但皇后若是要捏着这件事儿要挟她,那么必然得让壁俏与黎族可汗牵上联系。
黎溯?
宋玥渺眉头紧锁,那对眸子里的疑惑逐渐增生。
如此么......
.......
西院一处厢房,书房内几烛火光被点燃。
黎夭将白纸摊开来,食指轻揉太阳穴迫使自己冷静。
倏然,一道猩红的液体从肺部攀升涌出,而后白纸染上朵朵红梅。
压抑的咳嗽声在屋内响起,男人头昏疼得厉害,白纸的一角被大掌收紧于掌心,散开的墨发将男人苍白的玉面遮了一半。
壁俏端着药推门而入,她一面将药碗端放在男人攥紧的拳旁,一面拉开木抽屉翻找锦盒从中取药。
黎夭分明咳得厉害,弯下的背脊起起伏伏压抑住磨耳的咳嗽声,生怕惊醒了住在他们厢房附近的下人。
就着苦涩的汤药将药丸咽下,黎夭咳了好一阵才得以缓过气来,沉重的呼吸声伴随收紧又松开的掌,纸团被他揉得不像样。
“大人,不如与宋将军说吧。”
壁俏眼疾手快接住从男人指间滑落的碗,小声劝起眼前面色苍白的男人。
“无妨。”
低哑的男声响起的同时,纸团得以逃出男人的大掌,他摆摆手示意璧俏退下,不必多言。
璧俏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熟练地收拾起方才的残局,点燃屋内草药熏香。
不消片刻,浓厚熏香在屋内蔓延,那股血腥味便被掩盖了过去。
大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从前她天真地以为大人从黎族到玄玉国来是为了求医,现在大人这番又是不听大夫嘱托安心静养整日出去,不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