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表妹可想好了？”

宋峥闻言心头一跳，顾不得收回烧纸钱的手，出声劝阻。

火焰迅速吞噬掉最后纸钱的最后一部分，电光火石之间就攀上宋峥修长的手指。

“嘶，这婚姻大事岂非儿戏。且不说父皇肯不肯点头，就是将军府那关恐都过不了。”

火焰烧灼的痛觉将宋峥从震惊中拉出，他捂着手仍不忘劝宋玥渺。

只要有皇上在的一天，宋玥渺的下场就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

旁人不及的出生、皇上皇后的宠爱、赫赫战功......

她的风头太盛，这些都注定了她绝无可能轻松从这个权力中心轻松退场。

“嫁谁都是嫁，就算不嫁给他，嫁的又能是什么如意人家呢？”

宋玥渺怎么可能不知道宋峥的意思，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过得轻松些。

只是不管她是嫁给世家大臣也好，嫁给黎夭也罢。

她从入军营、被册封公主的那一刻开始就明白皇帝不能会让她得到善终，下一任皇帝也不会。

宋峥闻言立即领会她话里的意思，他不置可否，只好沉默。

皇家的人的不论出生高低，他们拥有了至高的权力的同时就注定了要放弃一些东西。

可宋玥渺是无辜的，她本可以从一开始就远离这个吃人的地方。

只是父皇......

他搜肠刮肚半晌，仍是说不出什么话能宋玥渺好受些。

“表哥也别只顾着担心我，你也快了。”

宋玥渺不愿让这气氛就这么冷下去，今儿怎么说也是中秋佳节。

她是来与母亲团圆说体己话的，不是来说丧气话的。

宋峥肩膀一松，席地而坐随手拿起别在腰间的酒壶。

“我这烂名声，不会有大臣愿意让自家女儿嫁我的。更何况，我也不是父皇看中的人。”

“这表哥潇洒王爷当得当真是快活。”

宋玥渺仰面感慨，接过宋峥递过来的酒壶，仰头喝下。

“表妹这公主当得肆意，将军也做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宋峥仰头倒下酒，那酒顺着他精致的下颚线淌下，他也只是胡乱抹抹，并不在意。

宋玥渺闻言旋即肆意大笑，她哪里不知道宋峥什么意思。

各有各的难处，表面瞧着光鲜亮丽罢了。

谁也别说谁。

半月从云层出来便不再是孤月。

月光如纱，将肆意大笑的少女和一旁嘴一刻也不得闲一的少年笼入怀。

宋峥将宋玥渺离开的这大半年京中发生的趣事与宋玥渺一一说来，大抵都是些宴会上贵子贵女们发生的些趣事。

宋玥渺一口又一口地小酌壶中酒，时不时被耳边传来宋峥绘声绘色的描述逗得乐不可支。

仰面喝尽了壶中最后一滴酒，宋玥渺才缓缓起身。

“我这酒可千金难求，表妹不说声感谢就走了？”

宋峥撩开眼帘，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去寻身旁那女子。

兴许是喝了酒，他看起来当真像是个流连花丛的浪子，眼眉红润，眉目上挑。

“都是一家人，表哥莫不是要因为一壶酒与我生分？”

宋玥渺只觉头晕脑胀，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那人扔去酒壶。

这酒后劲当真厉害，入喉犹如浆果甜，怎的后劲像是烈酒般。

宋峥听她彻底乱了套的脚步声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明日可有得罪受。

宋玥渺摇摇晃晃拉起缰绳，罕见的规规矩矩地踏上马镫上马，头昏得实在厉害。

下次再也不喝宋峥哪儿的一滴水。

宋玥渺趁着尚有一丝清明，加快马速回府。

一路上冷风呼啸而过，她恢复了一些清明。

脑子乱哄哄，心里却觉得仍有什么未做的事。

像是挂在心上的一颗石头，吊得她不上不下。

她将今日的事情在脑子闪过一遍，仍是没抓到那颗石头。

啧，究竟是什么事？

宋玥渺不耐烦地蹙起眉，她讨厌一切握不住的事物。

待她跑马到府门口，醇霞早已在那等候多时。

她搓着肩膀不停地走来走去四处张望，终于在黑夜中看到一个不断放大的黑影。

“发生什么了？”

宋玥渺习惯性跳下马背，险些站不稳。

醇霞眼疾手快扶住宋玥渺，走近了才闻到她身上一股浓重刺鼻的酒味。

小姐可鲜少喝得这么烂醉。

醇霞想起宋玥渺出去之前特意将耳坠摘下的那一幕，心中迅速有了答案。

难不成是与黎大人闹矛盾了？

醇霞一面扶着宋玥渺走上光滑的石阶，一面觑着宋玥渺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