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黑黫(二)
徐慎从府中出来后便径直去了酒楼。
萧鹤渊立在二楼的栏杆旁,目光四处逡巡。雪原驻军层层把守,连屋脊上都守着军士。这一次,徐慎插翅难逃。
酒楼大堂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前来寻欢作乐的人,吃酒耍骰子玩儿得不亦乐乎。萧鹤渊将手臂撑在栏杆上,目光往右侧微微一瞥。
每桌跟前都设着屏风,将来来往往的视线阻断。徐慎就坐在右侧的屏风里,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他焦躁地踱着步,时不时地靠近栏杆查看一眼。
萧鹤渊指尖敲打着栏杆,细想了片刻。
崇贞年以来,藩王府护卫营的规模都有限制,军粮军饷也不靠六部划拨,而是走藩王府自己的账。在上溪关收押的护卫营叛军交由上溪关守备军临时看押,萧鹤渊走之前去转了一圈,发现这支军队装备堪称精良,比萧鹤渊自己在江南的护卫营不知好了多少倍。不仅如此,宁王府护卫营的人数也接近燕王府护卫营的三倍。
长河这几年受灾情影响,赋税是减了又减。徐慎哪里来那么多钱供养这支军队?
“总督…来人了。”易昭出声提醒。
萧鹤渊顿时收回思绪,眯眼看回大堂。和一楼大堂的鱼龙混杂不同,这酒楼的二楼是专供达官贵人的场所,视野开阔,是观戏的最佳位置。
来人布衣长衫,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配饰。他风尘仆仆地越过大堂,径直上了楼。小二知道他是徐慎请来的贵客,一路紧跟着。酒楼里的姐儿们趿着木屐,弱柳扶风地攀上他的手臂,柔声道:“…这位爷面生,不如今日留下来陪姐妹们好好玩儿一玩儿。”
布衣还不及回应,徐慎就从屏风后起身相迎,一见着来人是谁,手里捏着的折扇就顿了顿:“…秦叔。”
“这里不需要你们,都退下去吧。”徐慎面色如常,折扇轻点了几下,花枝招展的姐儿们顿时收了调笑,轻轻地退下去了。
“秦叔。”徐慎将折扇放回袖带,亲自替来人看座,“…刘爷今日怎得没来?”
屏风被小二移开,上菜侍奉的人进进出出。秦叔坐下翘着腿,徐慎又为他点上了烟枪。
“刘爷路上有事耽搁了。”秦叔嘬了一口,说话间烟雾弥漫,“谈生意么,谁来都一样。”
秦叔瞧了他几眼,不轻不重地说:“怎么…长史大人觉得我不够资格?”
“秦叔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徐慎凑得近,被烟雾熏得想咳嗽。他不爱闻这味道,可此时也只能忍着,“…二位哪位不是我头顶上的爷?”
秦叔含义不明地笑了笑,没吭声。
“…秦叔,咱们之间的交易能不能延缓个把月。”徐慎试探着说,但明显没什么底气,声音越来越低,“…您也知道最近燕王来了长河,他若是对此事有所察觉,等他回了大都,你我都得…”徐慎说着,手刀在脖颈上一划。
秦叔搭着手臂,烟雾缭绕间,他老实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精明,看上去颇为古怪:“徐慎哪。”秦叔在他肩上磕了磕烟枪,低声说:“做人最起码得诚实,你在外惹了麻烦,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哄骗过去吗?”
听到此处,萧鹤渊目光一凛。
他朝易昭摆摆手,示意他们开始行动,秦叔和徐慎一个也不能放走。
易昭颔首,取下腰间骨笛短促地吹了一声。酒楼里人声沸腾,骨笛声很快就被淹没了。但把守在四周的雪原驻军几乎是瞬间有了动作,他们守在四处,做好了将徐慎等人一网打尽的准备。
秦叔嘬烟的动作一顿,徐慎讪笑着,憋得面色通红:“…这不是什么——”
雪原常年积雪,为了能在厚雪里正常行军,雪原驻军皆着统一的战靴。屋脊上的雪原驻军屏着声息飞速移动,战靴踩上瓦片发出有些沉闷的响动。
徐慎话才说了一半,秦叔就猛地起身,他听着房梁上熟悉的动静,后背一阵发凉。他揪着徐慎的衣领,低喝道:“你引来了燕王?!”
徐慎面色也是一僵。
身侧的屏风被一掌推倒,萧鹤渊从后豹子似的跃出,鬼头刀破风而来。徐慎瞳孔一缩,拉着秦叔猛退。
“徐慎…你个阴沟里的老鼠。”萧鹤渊摸着刀柄,脚踩木几,“敢不敢拔刀和我一战?”
徐慎在对峙中渗出了点汗,余光瞧见四周都是雪原驻军。他想逃,但又不能丢下秦叔,若是成功逃脱,今后他还要靠秦叔办事。秦叔武学稀松平常,他那三脚猫功夫还不够萧鹤渊磨刀。徐慎护着秦叔连退几步,正想摸刀,四周的雪原驻军却早已挽弓搭箭,煞时数箭齐发。
“妈的。”徐慎啐了一口,翻滚着躲避密不透风的箭矢,被迫和秦叔分开。秦叔躲避不及,被一箭射穿了右臂。他趴在地上,蠕动着爬向在混战中倒塌的木桌。右臂疼得秦叔眼前直发黑,他靠着木桌的桌面,闭目听着身后的动静。
战靴踩过碎瓷片,密集的脚步声涨潮般席卷而来,秦叔一咬牙,发现自己竟然怕了。雪原驻军的战靴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