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骤雨(四)
空山新雨后,夜里依旧有点冷。
萧鹤渊立在山间风口,和傲岸青松并排矗立着,俯瞰着夜色中的点点灯火。明月楼在他身侧住脚,也试图向山下望去,却被层层青松挡住了视线。
她试着踮了踮脚,差点一个脚滑从坡上摔下去。
“小心。”萧鹤渊稳稳地接住她,单臂将她抱上自己的肩头,“现在能看见吗?”
“能看见…”明月楼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远,“…蜿蜒的长河。”
萧鹤渊也望下去,九曲壮阔的长河在天地间也只一线而已。它始终安静而恒久地存在着,默默注视着河边上演的一出出好戏。不知它是否会震惊,长河水仍有干涸时,人类的贪欲却是无穷无尽。
钱谦益和徐慎都是贪念的奴隶。
可他们也曾是干净青春的少年,如同今日的自己一般。
饶是萧鹤渊张扬不驯至此,此刻也忽然生了迟疑。在这条充斥着引诱的夺嫡路上,不知他的清醒还能维持几时。
明月楼察觉到萧鹤渊今夜的情绪不怎么明朗,便故意戳了戳他的脸颊:“快看天上的星星。”
萧鹤渊仰首望去,见苍穹干净,漆黑的幕布上点缀着几颗星子。明月楼在萧鹤渊肩上不安分地动了动,右手指着正上方最亮的那一颗:“你知道那一颗星星叫什么名字吗?”
萧鹤渊护着明月楼的侧腰,唯恐她一个不小心就摔下来:“什么名字?”
“叫许愿星。”明月楼一本正经地胡诌,“我在一本书上看见过,传说能看见许愿星的人都是会受到上苍保佑的有福之人,只要虔诚地许下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萧鹤渊忍着笑,声音闷闷的:“…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颗许愿星。”
“我怎么会骗你呢。”明月楼将话音拖得长长的,“我得好好许个愿。”
萧鹤渊没想到明月楼竟不是玩笑。明月楼将身体重心彻底放在萧鹤渊护着她的手臂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萧鹤渊挑眉,好整以暇地说:“不如说给我听听,我比什么许愿星靠谱。”
明月楼睁开一只眼睛觑过来,不满道:“要虔诚。”
萧鹤渊没忍住笑声:“还认真起来了。”
嘀咕归嘀咕,萧鹤渊却也学着明月楼的动作,望着头顶那颗平平无奇的星星,在心中默念:“皇天后土在上,许愿星在上,萧鹤渊在此虔诚祈求,愿蓁蓁一生坦途,事事如愿。”
毫无征兆的,闪着白光的流星划过天际,留下的痕辙是那么深刻。萧鹤渊忽然猛冲下山坡,明月楼毫无准备,被惯性带得后仰。失重的恐惧感让她搂紧了萧鹤渊的脖颈,在风中睁不开眼睛,喉间溢出的尖叫九曲十八弯:“啊—”
萧鹤渊畅快地大笑,又将人在肩上颠了颠:“畅快吗。”
“畅快个屁。”明月楼声音还有些抖,随手抓了把树叶糊萧鹤渊一脸。
“我要许愿了。”明月楼动了几下想要下来,被萧鹤渊毫不费力地摁回肩上。
“我先许愿。”萧鹤渊无赖死了,“愿…日日似今日。”
明月楼眼中星光荡漾了片刻。她闭了眸,双手合十抵着下颌:“愿大混蛋萧鹤渊明日学着做个君子。”
星光柔雾般笼罩着明月楼认真的面容,时间在这一刻如同静止。
“抱歉…我方才和谢溪亭-”明月楼勾着萧鹤渊的指节,小小声说。萧鹤渊察觉到明月楼的紧绷,他亲昵地捏着明月楼的指节,无比贪恋此刻:“你对我做什么都不会抱歉。”
今夜闪烁的不只是天上的星星,萧鹤渊有了自己的月亮。乱世的天罗地网里,明月楼总能在他身边开辟出桃花源。他因眼前人而保持清醒,也因她而拼尽全力。
***
上溪关守备军驻地里,宁王府护卫营整装待发。
徐慎在院中披甲挂刀,他的声音在头盔后显得格外沉闷:“列阵!”
护卫营将士手持火把,在夜色中迅速集结。易昭趴在墙头上一动不动,鹰眼锐利。就在方才,一个宁王府护卫打扮的人找上了易昭,给了他一张燕王亲笔书写的纸笺。上面的字迹的确出自萧鹤渊,萧鹤渊要他盯紧了徐慎。
易昭继续看向前方,徐慎吞了口辛辣的酒,骑上了战马:“宁王遇险,我等护卫之臣岂有苟且贪生之说。今夜诸位便随我冲锋陷阵,援救殿下!”
“援救殿下!”护卫营齐呼,徐慎骑马在前,浩浩荡荡地往八松山去了。
易昭从墙上跳下来,他身后的雪原驻军也早就集结完毕。半照围着易昭兜着圈子,不安地刨蹄。
“将火把留下,衔枚行军。”易昭压低了声音,“所有人分散成小队,呈包围之势追上宁王府护卫营。我们如今的主子是总督,因着那日治水衙门的事,我们已经丢了脸面。如今一雪前耻的机会到了,失去的我们要自己挣回来。”
此时不过寻常夜,上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