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葵
落清妍再次醒来时,眼前是熟悉的床帐,屋子里充斥着草药的味道。
“醒了?”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睁开眼去看,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起来,竟然是温宛白。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是了治你的伤,找来了最好的大夫。”温宛白坐在床前,撩开帘子,让阳光照在落清妍的脸上。
落清妍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两颊已经深深的凹了进去,她神色木然,仿佛对一切都无感。
“阿寻在哪儿?”她的嗓音低哑,眼珠直直地望着帐顶,她扯动干裂的嘴唇,自嘲地说:“我竟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
“是真的。”温宛白出声打断她。
屋子里忽的又沉寂了下去,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温宛白示意身后的医师为落清妍施针疏导经脉,免得她又心脉又堵。
落清妍睁着眼,像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任意让人摆弄。
温宛白见她这个样子,只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屋子,屋外林与安站在廊下等着,他见温宛白出来,立刻上前问:“她醒来了吗?”
温宛白瞥了一眼攥着自己双手的林与安,似笑非笑地道:“那日你不小心落在池子里,我让你拉我的手你不拉,今日为了她都不嫌弃我了?”
林与安羞恼,丢开她的手道:“我并没有,我只是着急朋友,一时没有注意……抱歉。”
温宛白用扇子敲了敲肩膀,洒脱地笑道:“她醒了,不过你最好别去,她现在心神不稳,恐怕也没办法跟你说话。”
林与安从半开的窗户里望进去,却只能看见床榻上的被褥,医师正在为床榻里的人施针。
整整三个月过去,天气已经入秋,落清妍的外伤早已大好,可惜她依旧无法行走。只有在艳阳天时,温宛白用轮车推着她出来晒太阳,跟她讲着如今天下的局势,看着满园移栽的花朵,跟她讲山川河流。
院子里的芍药开得正好,昨夜的昙花开了,温宛白让人摘了花做成了甜汤,她用勺子给落清妍一勺一勺的喂,玩笑道:“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享受我的伺候了,不过我就要走了,可能会消失小半年,这段时间,我将我的亲信不离留在你的身边,说来也巧了,不离跟你的夫郎姜月寻长得很像……”
温宛白瞥见落清妍的手指动了动,笑着转头喝了一口酒,畅快道:“几个月前你失去了你的夫郎和孩子,可现在有许许多多的人都会面临至亲离散的痛苦,你快点振作起来吧。”
*
秋雷滚滚,天际始明。
清河镇背靠着衮州,求助衮州的斥候回来了,人疲惫的从马背上滚落,落在满是污水的泥泞里。
众人扶起她来,给她灌了热汤,她才张开冻得乌青的嘴,哭喊道:“大将军,南域十二郡三十县已经几乎全部沦陷,柏闫率兵退至博宁海城,她们……她们衮州,汝州仇冠英也不愿,不愿来驰援……”
姬蘅刚从修筑堤坝的河滩上过来,此刻浑身脏污,她以为她的援军会来,她以为她自己守住了南域最后的希望。
可……
人的信念轰然倒塌时,躯体也就丧失了斗志。
“大将军……大将军……”
姬蘅急火攻心,病重了,众人的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
在嘉顺三十三年初冬,大雪染白了天地。
从将泗江之战开始,一支在大镜朝忽然撅起的起义军忽的揭竿而起,大败北邙强敌,夺回南域八城。
那支叫做‘落家军’的起义军装备并不精良,连北邙都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少兵力。
夺回关山城的那天,落清妍站在城墙上,凤眸微眯,俯瞰着远处的山河。她身上这件虎头战甲上被砍了二十多刀,刀刀狠戾,那本就是红色的战袍,凝结着褐色的血迹,她腰间别着一把苗刀,金色面具下是她那张端丽冠绝的面庞。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注1】
落清妍微微仰头,摘下了脸上的玄铁面具,任凭着冰雪打在脸上,留下刺骨的疼痛。
“落将军,等将北邙狗赶回她们老家,属下想跟将军大醉一场,嘿嘿。”袁大年腰间别着她那把祖传的杀猪刀,肩上扛着四十多斤的空心狼牙棒,她大摇大摆的走在骑兵的最前面,压着所有人的节奏。
这是落清妍故意让她这样做的。
‘枯树谷’内恶臭遍地,这里像是秃鹫的老巢一般,待铁甲如雷的响彻山谷时,它们才冲上一线天,盘旋在大军的头顶。
“将军,这里埋葬的都是卒各台大营的士兵吧,想必当时一定是一场恶战。”袁大年找出两颗大枣塞进鼻孔,用衣服捂住自己的嘴巴,闷闷的说道。
谷内已经形成了瘴气,好在在进谷之前,落清妍已经命跟随她前去的八百铁骑服下百清丸,佩戴好厚棉布遮住口鼻。
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