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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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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谢混从台省回来,晋陵就借着晚饭的时机,把这件事跟他说了。谢混听后也不由一愣,想了半天,蹙起眉头道:“谢密?哦,那是我堂兄谢思的儿子,上回见他才四五岁,像个小大人一样。我还对堂兄说,这孩子长大必成佳器,没想到过得这样窘迫。”

晋陵盛了一碗莼羹,给他递过去:“他阿父过世几年了,怎么潦倒成这样?”谢混将羹匙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两人的动作深相默契,过了片刻道:“有三年了吧,我堂兄那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老实迂腐,他在武昌太守的任上得罪了不少人,家里也没积蓄,这一走,倒让自家妻儿为难。”

晋陵想起谢密在冷风里衣衫单薄的样子,心中起了怜悯之心,就道:“益寿,我看那孩子怪可怜的,不如把他带到府里来抚养,阿母上次不是也说,家里人多了热闹。”

谢混的目光悠然落到她脸上,看了她好一会儿,直盯得晋陵有些发窘。他凑近了道:“你知不知道把他带来抚养,是要正经过继的,夫人才过门,就打这样的主意,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还以为夫人身子出了问题,不能生养。”

晋陵被他说的白滢滢地脸上一热,道:“也未必要过继,先带到府里来养着,我看他那么固执,给银钱也不要,他阿母又病着,平时该怎么生活?”

谢混低头想了想,筷箸拨着碗中的莼菰,蓦然放下道:“这样吧,改天把灵运他们几个都招来,先在家里小聚一回,再从长计议。”

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府里设宴,只请了本族几个兄弟子侄。在后院的听筝堂,摆下果馔酒肴,设了七八张案几。这里原是谢安旧居,园中楼馆竹林甚盛,此时正值开春,皑皑白雪还没有化。

谢混作为东主,邀请众人进了暖阁,早有婢子们争相来打帘栊。各自落了座,席间依次坐着谢澹、谢裕、谢纯、谢方明几个平辈的兄弟,后面是几个晚辈孩子谢灵运、谢瞻、谢晦等人,最小的谢密坐在末席。

谢灵运刚从钱塘回来不久,就染上了建康高门的流风陋习。他衣裳鲜丽,由两个仆人搀扶着,阔长的后摆一直拖到地上,刚坐下来,就立刻有左右争相给他牵衣裾。

谢混在座上看见了,心里有些不悦,表面却不露出来,吩咐侍女传菜。等各色獐腩、鹅炙、鲫鱼羹、胡炮肉都摆上案,他才端起手边的屠苏酒,笑道:“多日未见族中兄弟,甚是想念,益寿先浮一大白,各位请便。”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他今天着了寻常的素衫,斜插着一支孤簪,也未束帻冠,通身作居家的文士打扮,两幅广袖拂动,垂泻到脚边,只觉风华倜傥更胜往日。

谢裕见状,也举起手中杯盏,眯着眼睛笑道:“数月不见,听说阿弟升了秘书监,又娶了贤妻,可喜可贺呀。”

谢混淡淡一笑,摇头道:“喜从何来,弟只怕升迁太快,非是门户之福。”他刚将杯子押到唇边,就想起一事,于是向对面的族弟谢方明道:“方明,你家里还好吗?”

谢方明素衣麻服,通身缟白,显然是刚经历父丧,深深叹了口气:“多谢阿兄关心,我阿父上月在会稽家中被害了。孙恩串通我家的一个门客仇玄达,半夜越墙而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叔父不肯走,被他们绑到树上乱刃砍死,要不是我带着阿母和妹子逃到上虞,只怕全家都死在这场横祸中。”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近哽咽,英朗俊秀的脸上现出颓丧之色。旁边的谢纯面色铁青,将酒盏往桌上狠狠一顿,忿声道:“孙恩这狗贼欺人太甚!敢在谢家头上动土,真是活腻烦了。”

众人一时无话,谢裕又道:“倒也奇怪,这孙恩听说是琅琊孙氏之后,祖上也非寒庶,怎么干起这落草为寇的营生?”

谢混搁下手中杯盏道:“他叔父是那个妖言惑众的头子孙泰,以秘术结交权贵,当初听说先帝一死,这天下将乱,就广召各地信徒,准备私下起事。司马元显不听劝阻,诱杀了孙泰,这才引来孙恩报复。”

谢澹沉默片刻,道:“那孙泰是杜子恭的徒弟吧,灵运可认识他?”

谢灵运闻言抬头,清秀的面上闪过微微惊诧:“我……我师父只传他道术,可没让他造反,我只记着师父自卜了死期,到三月二十六那天,突然把我叫到榻前说‘你回建康去吧。’我还没来得及追问,他老人家就咽气了。随后世子就派人冲到道馆里,一顿打砸,师兄杜该怕我受牵连,连夜将我送回建康。”

谢纯冷冷笑了一声:“说到底,还是会稽王父子惹得祸。那孙泰没出事前,在京中大肆笼络权贵,桓玄讨伐的檄文里说,先帝居丧期间,司马元显屡次到孙泰府上,向他讨求秘术。他明知孙泰有不轨之心,还放任不管,到纸包不住火了再把人抓住,一杀了事,让朝廷收拾善后。引出这样的大祸来,他倒王八脖子一缩,自己先躲了!”

谢澹也皱起眉来,面色多了几分阴沉:“都说先帝昏庸,我看这会稽王父子还不及他。先杀了王恭,血洗太原王氏,这又从荆州引来桓玄,弹压不住三吴的乱局,闹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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