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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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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眼到了十月,建康城里细雨霖铃。嘶竭的秋蛰穿透了隔窗,投在碧蕉帷屏上。晋陵正在书阁练字,忽然想起平时用的法帖不知藏在何处,找了半天也不见,便问:“钟太傅那幅《雪寒帖》放到哪去了?”

背后有人扑哧一笑,清亮柔宛的声音吟吟道:“喏,不就摊在案头吗?”

她蓦然回头,一个垂髫少女从帷屏后走出来,月芽般的眼睛,笑时颊边露出两个轻浅的梨涡,晨光中更显得明靥动人。

“神爱?”晋陵忙搁下手中的鼠须笔,起身相迎:“什么时候进宫的,事先怎不让人通报一声?”

神爱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提出一个精致的小箧子,扬了扬手:“殿下猜这是什么?”晋陵笑道:“还能有什么,不过是古墨、砚台,你家里最不缺这些。”

神爱揭开竹盖,只见里面是一碗晶莹软糯的汤团:“今日呀,我特意包了蜜渍汤团,送来给殿下尝尝。”

“哦?”晋陵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刻意压低嗓音,试探道:“是独送给我,还是别的殿下也有?”神爱的脸果真不可遏止地红了,声如蚊蚋:“还有……三殿下。”

晋陵打趣道:“我就知道,定有他的份,不知德文有没有幸,娶你这位心灵手巧的可人做王妃?”神爱一听就慌张起来,举起箧子作势就要朝她扔,羞赧不已:“教你乱说,再乱说,我就把这一箧子汤团倒进北湖里喂鱼去!”

二人你追我赶,绕着几案嬉闹,仓促之下,碰翻了压在镇尺下的一张纸。神爱顺手拾起来,见纸上写着几行诗,隽秀工整的小楷,墨迹还没干透:“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暑盛静无风,夏云薄暮起,携手密叶下,浮瓜沉朱李……”

她边念边笑,晋陵一看之下也急了,忙扑来就要夺。神爱躲避着她的争抢,几乎笑弯了腰:“你夺去撕了也没用,我都会背了。想不到殿下也作‘怀春之咏’,我只当你清静自守,不婴情于心呢。”正说着,晋陵已经劈手夺过去,揉成一团:“这是宫女们唱的吴歌,我见词好,才抄了几首,你可别声张出去。”

神爱不以为然道:“那有何妨,我听阿母说,陛下有意为你择婿,已托东亭候去四处打听了。”

晋陵面上笑意消减,捋了捋松散的鬓发:“这是几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神爱眨了眨眼,故作神秘道:“陛下要求甚高,说主婿但如刘真长、我家阿父便足。先父虽不才,真想寻一个品貌家世都不输于他的,怕也不易,何况是刘府君那般长于清谈的风流名士。”

见她面上有些茫然,神爱掩唇笑道:“你不信?说不定陛下此时就与东亭候在商议此事,阿母说,东亭候这几日可伤透了神,天天琢磨着举谁合适。”

晋陵微微蹙了下眉头,转过身去:“我不过刚满及笄,怎么就急起这事来,必是阿父在酒宴上喝糊涂了,说的醉话!”神爱见她神色异样,凑近了道:“阿姊,自打上月从延兴寺回来,你就这般魂不守舍的,可是遇上什么人了?不妨说出来,小妹替你排解。”

“又说疯话,我去隆平陵祭母,左右都有随从跟着,能见到什么人?”这话欲盖弥彰,连晋陵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尴尬。神爱自然是不信的,盈盈笑道:“那延兴寺的比丘尼便不是人吗?阿母与僧基师父是旧交,昨儿还嘱托我,让我来问问阿姊她老人家身子可还硬朗。这么看,阿姊是没见上她老人家了。”

晋陵咬唇道:“我确实不曾见过僧基师父,倒是见到了……一个在墙上作画的人。”

“那是什么人?”神爱不由问道。晋陵想起半年前在延兴寺的情形,殿外大雨瓢泼,又逆着光,着实没有看真切,隐约记着那人年纪甚轻,眉眼秀长,与他对视的一刻,只引得呼吸微窒,遐思懵动。

神爱看她半晌不语,便继续追问:“究竟是何人,让殿下这样魂不守舍?”晋陵瞪她一眼,面上一时微红,故作坦然道:“我也不认得,只打了个照面,连样子都没记住。只隐约记着……有人叫他‘阿练’。”

“阿练?”神爱也困惑起来,低头思忖了好一会,方才恍然大悟,“难道是僧弥阿叔的儿子?对,一定是他!”

晋陵听她这般笃定,微微一惊:“你认识他?”

神爱问道:“那人可是身形瘦挑,生得极清秀,右眼角下有一颗小痣?”晋陵闻言点头,神爱越发笃定道:“那就是了,他是我小叔已故中书令王瑉之子,乳名唤作‘阿练’,僧弥叔去的早,他是法护叔养大的,与叔父几个儿子从小在一处,感情最要好。”

晋陵听了嘴角微翘,一抹笑意若隐若现,直落到王神爱眼中。神爱似有所悟,心里早猜透几分,故意揶揄道:“原来我爹就常说,这一辈子侄兄弟中,就属他最聪明,阿练哥生来就会梵文,能解西域十六国的言语,可神了!偏偏人还生得标致,以后呀,要折去多少春闺女儿的心思。”

“他好不好,与我有什么相干?”晋陵说这话时,神色淡淡地,仿佛毫不着意,面上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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