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的崩裂
直到听见他的声音,古尔芒这才从眼前这片可怖的血迹中清醒过来,她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掏出魔杖,刚要念起速速愈合的咒语——
“没用的,我试过了。”
古尔芒一听这话,手指一松,手里便再没了握住魔杖的力气。
“啪——”
一个闷声,魔杖掉落在软毛地毯上。古尔芒脑袋里无限循环的“怎么办”,被这声响一激突然有了回应的办法。
她连忙牵住他的右手,搜刮起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一丝一毫地抽离出来,再一点一点地渡进他的身体里。
可是,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很久了,为了彻底抛弃被改造而成的、那半仙半兽的四不像体质,她总是尽可能地去吸收接触到的一切恶念;时过境迁,它们大大小小地聚集在她的体内,终于积少成多,一点一滴地修复好了她的兽体——然而,同样地,她永远失去了能够治愈伤痛的灵力。
如今,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的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戾气,它的破坏性和和杀伤力是万年来无人能敌……可是在此时此刻,她竟开始一遍遍地埋怨起她的能力——它们实在过分残酷,不留半点情意……
不到半分钟,她便抽干了仅剩的几分灵力。值得一丝欣慰地是,好在肩上的那处剑伤终于止住了血。
古尔芒松了一口气,说道:“血止住了。”
西弗勒斯撑在桌上又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直立起身体,低声说了句:“多谢……”
“我扶你去软榻上——”
“不用。”西弗勒斯单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我自己过去。”
古尔芒看不得他强忍着苦痛却又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靠过去扶住了他。
“我记得我们之前做过的——凝神剂,好像是在那边的柜子里……”
“是的……”西弗勒斯回答。
古尔芒把人安置好后,赶忙起身去翻找凝神剂。在寻到了这个透蓝色的液体后,连着取了好几瓶,小跑着送到了西弗勒斯的手上。
“嗯……是这样的——”她想了想,说道,“雷古勒斯家里出事了,我后面几天估计都没有训练——这个是黑市那边定下的魔药吧,我这些天就可以熬好补回去……”
西弗勒斯仰面灌下一小瓶,然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就是你提早回来的原因?”
“对!”她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
“可是……如果我一直没有发现呢?难道你就一直不告诉我伤口复发了?”古尔芒的语气有些激动。
西弗勒斯别开目光没再看着她。
古尔芒有点生气,但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触及他的领口和右侧肩膀,那一片血色尽管已经凝成了暗红色却依然触目惊心。
“伤口怎么会突然崩裂呢!”
或许是她太过忧心,语气免不得沾上了几分急躁。她刚说完这句,就看见对方惨淡的侧脸笼上了一层暗影,而他紧抿的下唇透露出了一股坚毅的伤痛。
她只怕他误会了自己的语气,一下拉住他的左手,紧紧握住;可她的手在刚刚就已经失了气力,一旦想紧紧握住什么东西就会止不住地颤抖。
“西弗勒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指尖发着颤,似乎连声音也在随之战栗。
“我不知道怎么治好它,一下子慌了神……我现在……我,我真的不想只是跟你说对不起……有什么方法、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到的,可以帮到你的?”
西弗勒斯的手指拢住她颤动的手,他扭过头来,将一双极具复杂情感的黑眸投入她的眼中。
“古尔芒,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不接触黑魔法,所以伤口崩裂是我自知的结果。”
古尔芒耷拉着脑袋,说道:
“我知道……可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我才更觉得愧疚;但是,我真的不想只说一句没用的对不起……”
西弗勒斯微俯下身,把视线摆在同她眼眸平行的位置。
“我这个人或许真的受不了那些让我后悔的决定……”
他压低嗓音,大提琴般悠扬的乐声在古尔芒的耳畔响起。
“就算伤口崩裂又如何,我捕捉到了那一晃而过的灵感,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如果我没有顺着它继续研究下去,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继续说道:“古尔芒,就像那一次,你就在我的面前,而那把剑也横贯在我的整片视野之间……我想我的身体都比我的脑袋反应更快——它也痛恨着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所以,我没有任何思考地——这样挡了一剑……”
“可是为什么呢?西弗勒斯……你为什么会后悔……因为我?”
古尔芒的话根本不成语序,现在的她,只觉得脑袋里的迷茫混沌困住了自己,把她千万年都明白不了的某种情感化为沉重的悲恸,深深镇住了她的心。
“为什么……”西弗勒斯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