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箫声如旧
夜渐渐深了。
悠扬箫声乘着月色,穿过门窗的缝隙,轻轻地挠进耳朵。音韵如丝,如雾蒙蒙,催得人更加昏昏欲睡。
可突然的,苏缈睁开眼。
床榻一抖,玬珠惊醒:“姐姐你去哪儿!”
苏缈已披起衣裳,捞起双剑,追出门去。
箫声……
是隔壁?
突然的闯入,撞断了箫声。
门扇吱哑的余音,淡入昏暗的夜里。
苏缈深吸一口气,提起脚步,朝他的方向走去。
屋里没有点灯,但窗户开着,清光斜照进来,将他笼罩。
那人端端坐在床边,双眼似合非合,沉静如月,好似刚才吹箫的并不是他。
如此的情景,令苏缈冷静下来。
就连追过来的玬珠,也趴在门边,只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雪乘着月光飘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他依然如那一晚在山洞时,好似在享受严寒。
本就是奇怪的一个人。
眼下,这人身上又多出一个谜团,让苏缈没有办法再忽视。
“刚才的曲子,谁教你的?”她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搜寻着,尝试着找到一些先前被遗漏的细节。
男人徐徐地放下竹箫,掀开眼皮。默然片刻,短短一句回答——
“不记得了。”
是么。
苏缈停下脚步,在距离他三步的地方,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可这个男人的脸,如这几天所见一样,始终没有传达出一点情绪。
“大半夜的……”
她眯了眯眼,“吹着这样的曲。”
这首曲子,此前苏缈只听父亲吹过。
曲音绵绵,她听不懂曲中的意思,只感觉有些难言的愁苦。
父亲去后,她便再未听到过这样的旋律。
“打扰了。”他淡淡地应了句,将竹箫放到膝上。
可这张俊美清朗的脸上,何尝有半点歉意。
随着他的动作,苏缈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
她往前两步,蹲下:“我看看你的伤。”
不是在征求同意,苏缈捏住他那只受伤的腿。
脚踝处的伤用布包着,她一层层地剥开,发现里头皮肉已开始结痂。
许是涂抹过她的药,愈合的速度稍有些快。
但大体上,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然……
会恰巧出现在山上,又恰巧会这支曲子?
他……到底是不是“人”?
苏缈抬起头,端详起对方足以用“沉寂”来形容的脸。
他正低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遮盖住眼底的神色。
苏缈从未见过一个男人,有如此好看的眼睛。但此时,她并没有多余的心情,却感叹这双眼睛的美。
一个她十分想要知道的答案,对方却用“不记得了”来回答。
坐在她面前的,分明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苏缈直起身,按住腰间的一排飞刀,来回走了几步。上了年岁的地板,在脚步的挤压下,发出嘎吱声响。
沉默,又将这轻微的响放大,听起来很刺耳。
片刻后,她吸了口气,勾起一抹轻笑:“既然这么想跟着我,明日记得起早。”
苏缈没追着问,只是深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回房去了。
玬珠看得莫名其妙,跟着小跑回去:“姐姐?”
什么情况啊?干嘛又把这拖油瓶带着,好麻烦的!
早起,不仅是为了甩掉那两条尾巴,也是为了买马。
天蒙蒙亮,早市便开了。
“会骑吗?”苏缈挑了两匹马。
“不会?”男人答。
很好,三人行,只有她会。玬珠不会骑,但可以和她共乘一匹,这位不会,就……
“那看来,你只能跟在后面跑了。”
她翻身上马,抬着下巴垂眼瞧他,脸上挂着抹笑。
他无波的眼里出现一丝不悦,不知是为骑马本身不悦,还是为她胆敢让他跟在后面跑而不悦。
反抗无效。
苏缈并不想买辆马车,再给他当车夫。
他依然话少,连不满也懒得说一句,抖抖袖子,上了马去。
黑马很是衬那一袭白衣,更显出他几分出尘。
马儿很乖,没把他甩下去。马贩教了几个诀窍,他也就会了。
当天边红日攀升,三人两马绝尘而去。
客栈里。
杨雀儿:“怎么办,她居然寅时一刻就离店了!定是发觉我们跟踪了。”
柳眉黑着脸:“我们跟得如此小心,她竟也能察觉。此人诡谲谨慎,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