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姝
站在草地上,微风裹挟的草香进入鼻息,方才升起的太阳,散落出一抹暖阳,散落在人们身上,可尽管如此,石菲根本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明明身处于暖阳下,可垂眸所浮现的都是最不愿想起的事情。
此刻的她,正在回忆自己此生最暗无天日的日子。
“我和小姐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我们两个将所有可能有嫌疑的人都想了一遍,都猜测不出,是谁将我们处于这种境地。我们二人只能乞求,期望上天垂怜放我们一条生路,不论我们同那马夫说什么,他始终不为所动,每日的蒙汗药和软筋散的剂量都足足的,几经奔波我们来到了大邬。”
说道此处,石菲脸上彰显出不可言说的悲寂,但她还是压抑着情绪,确保自己能够完整说清楚前因后果。
“路程大概耗费了十多天,到了最后的那几日,马夫也知晓快到了目的地,便将我们唯一的口粮也给断了,我和小姐便在马车里,浑浑噩噩地待了很久,从来都没有这么饿过,当真是前胸贴后背了,好在那是一辆老马车,车厢内侧微微有些腐朽,是饿极了,我和小姐便扣些木头碎屑来充饥,总算是活下来了。”
“直到最后一天,我和小姐发现大邬边境的石碑,才知晓竟然已经到了大邬,那个马夫也终于拿出食物和水给我们,是个傻子都知道,那碗里一定有古怪,可真的是太饿了,是能饿死人的感觉,我和小姐便吃下了,果不其然,那里面下了大量的蒙汗药,我和小姐硬生生睡了两天两夜。”
这片记忆便是石菲最痛心,最难过之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落下。
明知有圈套,可为了活命,只得入局,这样的感受焉能不难受。
扶锦也感受到心口不断传来的悲愤感,她也是女子,根本不敢想象,在此种情况下,石菲和何姝究竟能怎么办。
“马夫必定知晓我们二人的身份,因此小姐那份蒙汗药的剂量更大,我睁眼的时候,小姐还在昏睡着。”石菲哽咽着说出这些话,眼眸中的恨意呼之欲出:“那马夫必定同大邬有勾结,否则他一介马夫,用尽法子也不能联络到呼廷于义。”
扶锦心口一紧,疼痛从心底传来,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遭人坑害来到大邬,遇上了此处王权掌握最高者,两人的结局不堪设想。
石菲就是因为这样才成为游兰夫人的吧。
对于这层经历,石菲坦然豁达,她至始至终都认为是呼廷于义和那个马夫背后的主人,才导致何姝和她自己的悲惨结局,和鲜血淋漓的悲痛之后,她从未没有自责和羞愧过。
“我醒的比小姐早,小姐对我有恩,我自然要护她周全,远远便听到了男子的沉重脚步声,于是我拼尽全身力气,将小姐藏匿于床榻之下,而后那个人就进来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于呼廷于义而言顺理成章,在石菲看来,终身噩梦便是从那时埋下种子的。
石菲转身拭去眼角的泪痕,短暂整理自己的情绪后,便恢复了正常:“那个老男人的后宫,还没有我这样的外邦女子,因此他很喜欢我,加上我用手段也引诱住了他,自从除了我外,再无其他人受宠,靠着这份恶心的庇护,我同小姐也过了几天好日子,后来我诓骗众人,同小姐互换了身份没有一个人发现端倪。”
“本以为日子就能这么过下去,小姐挂念父母,我和小姐一直都在暗中准备逃离此处,可人算不如天算,我怀孕了。”
怀孕对于当时的石菲,宛若晴天霹雳,她所期盼的一切都朝着好方向进展,可偏偏就出现了这个孩子。
“呼廷于义也很开心,纵使他不喜欢我外邦的血脉,可我肚中的孩子,却表明呼廷于义是个正常男人,孕中那段日子,他很喜欢来我这里。我和小姐一直寻不到机会逃跑,更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处处限制。”
石菲的眼睛不可避免的暗了一些,那些话语卡在喉咙中,胸膛处上下浮动,像极了一只濒死的鱼。她想要同这两个孩子说清楚,可那股子愧疚感宛若一座大山,将她死死压在山下,连呼吸都是奢侈。
扶锦缓缓放开呼廷元的手,转身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后,缓缓迈步走至石菲身旁。
此时的石菲觉得时间都静止了,泪眼婆娑地望着扶锦。
而扶锦并未多言,只是上前给了她拥抱,将她拥在怀中,轻声说道:“你已经很棒了。”
只此一句,石菲泪如雨下。
“谢谢你”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石菲快速转身,调整自己的情绪。
“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的。”扶锦在身后轻声说道。
而石菲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随即便转过身来:“我只当呼廷于义每日来我这里,是为了瞧他未出世的孩子,从而对他放松了警惕,我从来都没想到,他早在我有孕之时,便看上了小姐,他藏了色心,却因为我的存在而处处藏匿,生怕我动了胎气,直到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