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州
沈啄前往崖州那日,柳霁然随行,沈琢出发时还需要个副手随行,翰林院的同僚都不愿意前去,唯有柳霁然自告奋勇,众人自然也感动于他主动请缨。
柳霁然望着这位上官,他还十分年轻,却已经穿着绯袍。二人都骑着马,一路出了京城,其实沈琢手中除了一道赵砚的圣旨,并无什么别的东西傍身,可他依旧如此无畏。
这正是柳霁然不明白之处,不过他这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含碧想让他跟着沈琢,自然是认为这次崖州之行是个历练他的好机会,当然柳霁然也这样认为。
因时间紧迫,沈琢并未走官道,而专门走近路,只是多是小路不如官道宽阔。柳霁然其实并不习惯骑马,不过他还是忍耐下来,沈琢往往要行到日暮才去找驿站歇息。
如此,前往崖州五日的路程被缩短到了三日,到崖州的第一晚,崖州太守郁梁便设宴接待了二人。
晚宴不算奢华,只是望着盘中如玉般的白龙臛,柳霁然罕见地从心中升起一点薄鄙,崖州如今这个样子,郁太守居然还有心思宴请。
只是见沈琢席间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柳霁然也只能忍耐下来,只是宴上他并未怎么动筷。
郁太守自然是很热情的,要给沈琢安排居所,不过沈琢却拒绝了,依旧只是住在客栈。
夜深晚间回去时,柳霁然虽然知道沈琢是自己的上官,还是忍不住对他道:“上官,为何不将那崖州太守处置了?”
沈琢闻言回望着他,“这太守不怎么样,只是此刻将他处置了恐怕会惊动那些豪绅,崖州为何没有粮食赈灾,单看这太守便知道了,不过尸位素餐之人。”
柳霁然闻言若有所悟,恐怕不是没有粮食,而是不愿意给出粮食。说不定崖州太守还会盘剥百姓,那些豪绅也会赶着巴结讨好他,在崖州过惯了如同土大王的日子,如今还怎么舍得失去?
“上官是说,崖州太守想要讨好您保住官位?”柳霁然如此猜测道。沈琢笑了一声,二人已经走回了客栈,“先去歇息罢,明日恐怕还有得忙。”
柳霁然只能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躺在客栈的床上辗转反侧,他来涯州的第一日半夜方才入睡。只是第二日醒过来,客栈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概是沈琢身为监察御史前来赈灾的消息传了出去。
柳霁然在二楼的窗户朝下面看,那些人似是有些面黄肌瘦,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如今朝廷的余粮也不多,便是有也还在运来的路上,沈琢执意讨这个苦差事来此恐怕也是为安抚人心。
果然,沈琢看着那些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好在郁太守也派了人前来维持秩序,只听沈琢道:“诸位,某正是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涯州发生了如此灾祸,陛下也十分痛心,是以派某前来处置此事。只是如今还望大家稍安勿躁,朝堂的粮草还需要几日方才能运到,不过某也会尽力想办法。”
人声鼎沸的人群听完沈琢一席话倒是没有再闹了,只是郁太守讨好着上前对沈琢道:“沈大人何必如此费心应付这些闹事的刁民,下官去处置便好。”
沈琢瞥他一眼,语气冷冽道:“郁太守这几年的官职是白当的?堵不如疏的道理都不明白,若是起了民怨此事恐怕便难以善了了。”郁太守感到十分憋屈,只是沈琢到底官职比他大上许多,是以他立刻道:“御史大人说的是,下官一定以御史大人马首是瞻。”
沈琢自然瞧不上他那溜须拍马的模样,便道:“今日晚上,还望太守引荐一下本地的豪绅。”太守眼珠一转,觉得此刻正是贿赂他的好时期,忙应下道:“是是,下官一定好好准备,到时设宴给大人发个帖子过来。”
沈琢那一番话到底还是起了几分安抚作用,于是人潮散去,至于还有小部分留在此处的人,也被崖州太守派来的亲卫驱散了。柳霁然这才下了二楼,见那崖州太守走了方才道:“这人如此殷勤,恐怕与豪绅们联系匪浅,上官你当真要去赴这鸿门宴?”
沈琢浅笑了一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柳霁然略思考道:“上官的意思是?找出他们的把柄然后让他们出钱出力?”
沈琢开始认真打量起柳霁然来,他自然知道含碧想要培养他,方便日后成为一柄刺向太尉一党的刀。不过柳霁然倒是比他想象中敏锐。
“不错,其实来崖州之前我就已经将他们的证据搜集的差不多了,只是账本这种东西难以接触,若是今晚的宴上能一探究竟,或许会更方便些。”
柳霁然对沈琢行了一礼道:“若上官不弃,可将查账本这事交给霁然来办,到时上官只需要拖住那些豪绅们一段时间。”
沈琢略点了点头,“放心,我会尽可能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只是万事小心为上,若是拿不到当保全自身。”柳霁然自然应下,二人又商议了一番计划的细节,日暮方才往那些豪绅负责设宴的宅邸赶。
沈琢与柳霁然停步在装饰华贵的宅邸前,郁太守在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