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越姑扶独孤夫人坐下来，一群人神色冷漠地看着屋子中央美丽却如孤雁一样的少女，没有人站在她身边。

少女却直直地挺着肩背，抬起眼缓缓看向独孤夫人，在掖庭中见过身世翻覆后的人情冷暖，比起失去亲人的刻骨苦痛，这算不了什么。

独孤夫人看她如此倔强，也不想罗嗦，慢条斯理却开门见山问道：“听说你有孕了，我们杨家不会要这个孩子，阿昙（杨勇）以后也不会缺孩子，我也不为难你，你自己把这碗药喝了吧！”

宇文玖是金枝玉叶，家变后也只在掖庭中呆了短短一段时间，一腔仇恨被杨勇那火热的心也捂得暖了。自从宇文玖怀孕后，两人不知道多少次满怀憧憬地讨论孩儿的性别，相貌，名字，性格，多少次畅想为人父母的情景。

独孤夫人的话，就像平空一个焦雷，她再倔强骄傲，也只有刚刚十五岁，要失去孩儿的恐惧，让她霎时就冷汗涔涔，面色苍白，那滟滟的眼中立即就泛起了湖波。

她哀婉地看向独孤夫人，颤抖着红唇问独孤夫人：“阿昙知道吗？夫人，要是孩儿没了，阿昙会很伤心的，他连名字都想好了！”

独孤夫人冷漠地说：“谁知道都改变不了！阿昙也不差这个孩子！”

宇文玖觉得天旋地转，这段时间她本来就没睡安稳过，现在更是恶心欲吐，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坐下来，串串眼泪顺着玉白的脸流下来，嘴里喃喃地叫着：“夫人，留下他吧，留下他，他也是一条命......”

独孤夫人无动于衷，只冷冷地看着她。

只有越姑知道独孤夫人的心结，不可能留下这个孩子。越姑毕竟怜惜杨勇，想着这如花的女孩子左右今日命途难料，又不想真的等独孤夫人发怒了，让人灌药更难看，于是哄骗道：“世子眼看要大婚，不可能让世子妃进门就有庶长子戳眼窝，你先把这胎落了，养好身子后，以后还有好日子呢！”又从食盒将药端出来。

宇文玖只默默垂泪，并不上前接药。

独孤夫人伸出双手，左右打量自己的指甲，也不正眼看宇文玖，只似笑非笑地问：“何必拖延时候呢，是你自己趁热喝了，还是我让人灌？”

宇文玖一阵恍惚，是了，就是这个神情，似笑非笑，轻藐不屑，看她如什么不堪的东西一样，她要再去求面前这个人，只会是自取其辱。

她不能丢耶娘的脸，再喜欢阿昙也不行。

她狠狠擦去面上眼泪，脸上一时哀伤，一时愤怒，一时欢喜，一时又似悔恨，神情变幻，令人惊心。

独孤夫人不耐烦，挥一挥手，身后面几个膀大腰圆的武婢，就欲上前压住宇文玖。

宇文玖厌恶地看了独孤夫人一眼，迅速地站起身来，几步就奔到身后的凭几边，从笸箩里抢出一把小剪刀，拦在胸前嘶声喊道：“你们别过来，别拿你们的脏手碰我！”

变故陡生，一干人都愣住了，急忙护在独孤夫人周围。

独孤夫人镇定地冷笑：“你想吓唬谁？还是你以为伤得了我，还是能等得阿昙来？我昨日就叫他阿父给他派一天的公务，他一天都回不来！动不动就偷空往家里跑，或者打发人给你送吃的，送玩的，没出息的东西！”

独孤夫人的眼神如刀，心里不是不快意的。曾经也有一人戳在她的眼里，虽说后来打发得无影无踪，慢慢的除了府中极少数老人，没有人知道真相了，但那个孽种却留了下来。虽然像个影子一样，但是却变成了自己心尖上的一根刺，时不时地会刺疼她。

如今她凭什么放过这蛊惑儿子的女子，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孽种？

眼前的人仿若变成多年以前背叛她的那个人，独孤夫人胸中一股浊气猛冲上来，厉声喝道：“还不给她灌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武婢的身子刚刚一动，宇文玖就扬起手中的剪刀，毫不迟疑地回手，对着自己的颈边，狠狠地扎了下去。

一道细细的血线喷了出来，宇文玖玉石般的下巴和脖子上如同开了一朵鲜艳的花，红白相映，说不出的靡丽又诡异。

众人都惊呆了，包括独孤夫人。

武婢停步不前，屋中一片死寂。

没有人想到这如娇花照水一样的女郎这么刚烈，墙边那几个伺候宇文玖的侍女，毕竟跟在她身边几个月，又怕又不忍，忍不住抱在一起轻声哭起来。

宇文玖却不理她们，眼前有萤火虫在飞，她再也站不住，无力地跌坐下来，将笸箩中的一幅锦缎拿过来，死死地捏在手中。

那是一副缝得特别粗糙的罗帕，还没有完工，上面绣着最简单的云纹。

那是杨勇央求了很多次，她才开始学的。陈王府的小郡主，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扎得手指上添了许多小孔，可惜终究绣不完了。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父王赴死前怕她受辱，本想杀她，又实在下不了手，只告诉过她，如果受辱，紧急之时可以刺颈部，颈部有血管，刺中会失血很快，比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