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紧牙
十一月中旬,考核开始。
上午九点,文工团团长、政委、艺术指导、编导等人坐阵排练场评审席。我们的头发盘在同一个高度,入伍两个多月,学习整齐划一是第一课。
甄老师作为主课教师,在我们列队站好后,她向评审席汇报此次考核的内容。而就在她汇报结束之后,司琦发现一件小事,让她内心耿耿于怀。甄老师从排头走到排尾,她有选择性地摸了摸我们队列中女兵的脑袋瓜,看着就像考前鼓励,她摸了摸孔阙的脑袋,还摸了另外三四个女兵的头。司琦敏感的内心感到甄老师这样的行为像是某种暗示,还没考试,心中就不太快活。
排练场中的我们就像田垄里按序排列的秧苗,甄老师让我们下竖叉、横叉、下腰。每一株“秧苗”都规整有序。我和二宝天生软度好,在面对这种秀软度的考核中非常自信。司琦的硬骨骼让脖子上的青筋显得比我们更加深刻,她尽力了,每一个夜里,她都在排练场中加班练习,她极力做到最好,但是好累,就像这个考核,为了这个考核,她准备了千千万万遍,但是总有些人不用准备就可以做到最好,她心中的“千千万万遍”在某些人的成长过程中从来都不会存在过。
下午,辛铖老师将一张硕大的红纸,用透明胶带贴在了排练场的镜子上。考核的分数跃然纸上。女兵们穿着军大衣,站在地上仰头看,30个女兵参加考试,司琦倒数第十。可怜的司琦,那分数对她来讲就像是羞辱。
晚上,我跟二宝在寝室休息,二宝蹲在地上,黄色的军用盆里浸泡着今天考核穿的练功服。她左搓搓、右搓搓,我拿着圆形电动按摩器,在二宝的床铺上按摩腿。
“姐,我今天考核,突然有一个想法。”
“我就是感觉我这腰,没有劲儿。咱俩软度是挺好,但是太软了,也不好,没劲儿。今天在地面站立搬后腿的时候,你看到我一直在跳没,我这腰说啥都控制不住了,可能有点儿紧张。”
“嗯我看到你了,像踩电门了似的,我当时还看甄老师一眼,她都在瞪你呢。”
“是啊,姐,我得练腹肌啊,得练核心力量!腰松,没有劲儿,这都是咱俩的问题。你看司琦没?你别看她硬,但是她那腰可有劲儿了,我看她天天都做仰卧起坐,练腹肌。我打算像她一样,每天多练练腰部力量。”
“她天天说什么‘女人的屁股女人的腰’,还整条红绳儿勒着,我觉得我现在挺好,我不想练什么腹肌,那玩意没用。”
我躺在叠好的军被上,双腿九十度抬高,蹬在上面的木质床板上,电动按摩器发出兹兹兹的声音,攀爬在我的大腿上。
“你这个人怎么就不能往长远看呢?我这次考核没站住,老天就是在提醒我,要练腰劲,不能再这样‘优越’下去了!”
“我可不想练出肌肉块,你跟司琦学习吧,对,我看你应该向健美王子阿诺施瓦辛格学习学习,他那肌肉块,不错。”
我在下铺躺着,按摩器发出兹兹兹的声音,二宝也不洗衣服了,重重地站起来,端着盆去厕所洗衣服了。
司琦依旧在排练场练功,她穿着足尖鞋,站在排练场窗台边立足尖,信纸下面垫的是从阅览室借来的《舞蹈》杂志。她立着足尖给奶奶写信——
“奶奶,我们考核成绩出来了,恭喜我成为班级中的倒数第十名。老师说,我虽然是倒数第十,但却是班级中进步最快的。奶奶,我喜欢一句话,‘我有梦想,要奔行万里方能沉睡’。奶奶,为我加油吧!我不是最优秀的,但我一定要成为最努力的!您别再给我订阅《舞蹈》杂志了,我们团里有阅览室,这本书可以在这里看到。奶奶,天冷了,您注意多穿衣服,好想你……”
眼泪哗哗淌,她立着足尖写信,窗外没有风景,有的只是“远”这个字的空洞表达。
正在这时,辛铖检查排练场灯光水电,看到司琦站在窗边哭着。
“辛铖老师,我还能练出来吗?”
司琦坐在暖气下边,她脱下足尖鞋,脚上的水泡与压痕,显露在脚趾。
“总要有个过程。”辛铖老师站在钢琴边上。
司琦不说话,低头,脸贴在蜷起的膝盖上。
“司琦,你这次考核,已经很有进步,别泄气,继续努力。”
“我怕我看不到成功……”
“没有谁能打败我们,只有我们自己;没有谁能拯救我们,只有我们自己。”
司琦瞬间通体充电,她转头看向辛铖老师,她认为,他的这句话,给了她莫大的帮助。
“你尽力了,就好,然而总要有个过程,不要在这个过程中太过悲伤,我相信你能做好你自己。一个时期只能有一个主要矛盾,你已经盯着软度在练,只要坚持,就一定会看到成功。”
回到宿舍,司琦坐在桌前写日记,把刚刚辛铖老师对她说的话都记在了日记里。
司琦写到:“我需要你,就像我在最口渴的时候,需要的一定是白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