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猪羊

意思……”

“怕她不好意思？”

“怕甄老师不好意思收……”

我妈为我和二宝的“善解人意”感到无语。葡萄酒没送出去，仿佛流走了妈妈的心血。葡萄酒等于心血。每当上课，甄老师偶尔过来辅导我，我一看到她的眼睛，就想到那两瓶葡萄酒，当然，她不会知道这世上有着两瓶怕她不好意思收下的葡萄酒，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上引起了自尊的潮红。眼前的甄老师竟让我脸红了，我木讷的身体一溜号，让她再一次对我的笨拙舞姿失望地走掉，我的内心继而又引起了一阵潮红。

那天下午，唯独帅小星的妈妈没有来，因为帅小星压根儿没告诉妈妈队里有“探监”的日子。他太担心别人瞧不起他了，在部队的这些日子，每个人都把生活变成了自己的舞台，无形中的炫耀、攀比、论高低，都打击着帅小星的自尊心。他下午去了趟邮局，给家里寄去了500元钱，说是部队发工资了。其实他们的存折都在学员队队部存着，他的500块钱是妈妈之前给他的零花钱。他骄傲地告诉妈妈自己挣钱了，部队花钱的地方很少，让她给家里买点吃的用的，还把几双洗过的白色袜子和护肤品都寄给了妈妈。孔阙给他的很多瓶瓶罐罐，他也看不懂都是些什么，一股脑都寄给了妈妈，告诉妈妈往脸上抹就行。

那天晚上，孔阙在桌前摘隐形眼镜，抹化妆品。她的化妆品如果摆成一排，拿小棍儿从头至尾划过，会出现风铃的音效。司琦在桌前写日记，写一写又站起来看书，她跟大家一样，肚子吃得太撑，一直坐着有负罪感。司琦过于敏感的神经，感觉屁股上的脂肪正如沙漏一样沉淀着肥肉，摸了摸腰上的红绳，天啊，都快勒不住肉了，她果断起身，倚在桌前看书，看到杂志上刚好有一篇关于食物卡路里的文章，她又拿着笔和纸，面对着墙壁，抄写那张食物卡路里的清单。到了孔阙和帅小星“约会”的时间，姐妹们都心照不宣。大家管住嘴，谁都不问，孔阙扭动着腰身，若无其事地披上军大衣，还拿着一个水盆出门。

“孔帅”见面之后，帅小星交代着一件最重要的事，他让孔阙将所有的小食品都转移到他那里。孔阙一听，生气了，那可是她使出了全部的智慧藏起来的“精神食粮”。帅小星见孔阙生气，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帅小星为孔阙公事私办了多少次，为她“走私”了多少小食品，如今他一片好心，还没说完下句，就见到孔阙竖起的眉毛向他对峙，心里不免悲伤。帅小星让孔阙把小食品存在他那里，完全是出于对她悉心的考虑，因为队里老师不检查男班宿舍的小食品，只检查女班宿舍，队里说，男兵吃小食品是要长身体的，女兵吃小食品是要长胖的。所以，帅小星作为免检产品，定要为孔阙的“精神食粮”负责。他苦口婆心将事由说清后，孔阙直在他身前蹦，拍手说，好好好，都放在你那儿！都放在你那儿！

帅小星这才放下口粗气，把眼前这个公主哄高兴了。

月光流转的排练场，仿佛能为身上的“楚楚”增长三分美丽。还有不到两分钟的约会时间，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剩下的是眉目传情时间，俩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空气中只有鼻息在流动。孔阙双手掐住腰，左晃右晃，帅小星问怎么了，孔阙说腰疼，帅小星问是不是练多了，孔阙答好像是。孔阙说，你看我下个腰，我这腰就奇怪了，一下腰，这儿就疼，像顶到什么东西似的。孔阙仰天下腰，帅小星双手箍住了孔阙的细腰，是这儿吗？不是……是这么？不是……是这儿吗？不是……孔阙“不是”得越多，帅小星的手徘徊的就越多，彼此彼此的秘密。

回到寝室，孔阙掏出“走私神器”，与帅小星秘密交接。司琦这时已经坐下了，她正在用笔抄写一篇名叫《变色龙》的文章，她太喜欢这个小说了，将奥楚蔑洛夫这个形象比喻成变色龙，简明又深刻。她将这篇文章完完整整地抄在了本子上，字迹从头到尾不见凌乱，每一个笔画都温煦着她对这篇文章的喜爱，就算一个标点符号都是那样的精心。她认为自己一定要敢于正义、讲真话，做正直的人，不能像奥楚蔑洛夫那样，做见风使舵的走狗。一股强大的，类似大义灭亲的勇气贯穿着她的笔尖。管它三七二十一，内心走在世界名著的文脉里，定是无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