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樵夫涉水

当天晚上，是一节文化课。语文老师在讲写作文。她引用了一个故事，说一个画家为了画《樵夫涉水图》，专门来到河边观察樵夫的腿毛。画家笔下的每一笔都精心考究，每一根腿毛都被画家细细观察，后来得知，樵夫在涉水时，腿毛是贴在皮肤上的，而非根根立在腿上。

老师问：“通过这个故事，大家有什么启发？”

老师手里有个花名册，点到孔阙，孔阙说画家很认真；点到我，我说细节很重要；点到某某，某某说观察很重要；点到梁小语，梁小语说了四个字——吹毛求疵。

语文老师顿时无语，如何界定一位水平高的老师？通过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如果有那么一个老师，高看小语的回答，认为她与众不同、思维新颖，那么这位老师，定是非凡之辈。可惜，我们的老师以循规蹈矩为提纲，过于追求标准答案，在教学中没有启发到学生的可塑性，以致千篇一律，让如此花季的青春里只应存有一种清香。

几个男生哈哈大笑，完全颠覆了语文老师的用心。倒是在男生中，有很多喜欢梁小语的“答案”。男生调皮，女生认真，他们不恐于做错，女生就怕做错，男生是写意派，女生是写实派，也许正是如此，男生女生之间才有了更多的故事。

天无绝人之路，女生们通过一个绝好的办法，实现了我们吃小食品的梦。

我们通常在文化课上写纸条，将需要文化课老师偷摸给我们带的东西都列出清单，每个人的纸条上都有着详细的商品名称和价格标注。纸条里面包裹着钱，然后东西南北的向第一排中心座位传递。由于给我们授课的文化课老师多是上了岁数的，平时在课下聊天时，我们一肚子酸水搞得“长辈”们很心疼。有一次，一个女兵试着让文化课老师带维生素C，结果成功了。当女兵在寝室炫耀她唯一的“小食品”维生素C时，简直把大家羡慕坏了。每人分了一粒，甜橙的汁水在我们嘴里擦出了满满的开心。后来，不知谁想到了请文化课老师给我们带块装板蓝根的主意。在那个没有小食品的年代，吃板蓝根约等于吃糖，一块板蓝根攥在手上，能被舌头慢慢消磨一个小时。我们吃的不是药块，我们吃的是满足。同时，也有很多人的牙膏是五花八门的水果味，通过刷牙也可以满足我们对食物的想象。

有一次，数学老师拿着一块正方型的白萝卜讲面积与体积，底下的我们开始罗列“清单”，仿佛“列清单”是上文化课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我们在列清单时会精准取舍、严格把关，因为需要带的“小食品”数量有限，只能挑心尖尖上最想吃的。每堂课下来，第一排最中间的桌上都会拱起一个小纸堆。

数学老师在大家做题的时候开始验收这些纸堆，每一个都亲自打开看，谁知，她竟然念到：

“梁小语，你好，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你只要知道，座位上有一双眼睛在看你就行了。”

台下立马来了精神，“喔”一声喧哗起来。

“你很美，也很勇敢。你是特别的，跟别的女生不一样。我希望，我能一直看着你，这样我会很幸福……”

底下有几个同学嚷嚷着让数学老师别念了。数学老师草率收兵，这个数学老师，也太“大公无私”了！

梁小语不知是谁写的，她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总成为公众人物。孔阙斜眼看梁小语，心想，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晚上，一个男兵急匆匆跑上来，“小语！你快下去看看，你家长在楼下跟贾老师拉扯起来了！”

小语披上军大衣，穿着拖鞋就往外冲。寒冷的空气吹乱了她的长发，长发中散发着湍急的清香。

“不不，贾老师，我就要看看我的女儿，我只看她一眼。”

“小语爸，你听我说，你站直了……你这样醉醺醺的，哎呦喂，你怎么上去？”

“我今天一定要上去看她，你别拉我。”

小语爸爸醉成烂泥，一个大男人硬是没拉扯过贾老师。小语站在一楼收发室，透过玻璃窗，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只见她爸一会儿“假老师”，一会儿“真老师”，气得梁小语想把爸爸拽到无人的地方让他自生自灭。

原来，自打梁小语念完检讨后，甄老师就给梁小语父母打了电话。小语爸说孩子一直都是很老实的，是个好孩子，给队里添麻烦了，还请甄老师多鼓励鼓励她。甄老师心中有气，说，你们这孩子性格太怪，别怪我们对她严厉，再表现不好，就遣送回家算了！小语爸爸爸一听吓坏了，忙问小语她怎么了，犯了这么大错误，甄老师说，不合群！特立独行！像我们欠她似的！小语爸倒吸口凉气儿，他哦哦哦地回答着，声称一定严加管教，也麻烦甄老师多费心了。

梁小语冲出门外，拽着爸爸的大衣：

“爸！你别在这儿给我丢人了！你回去！快回去！”

“小语，我的好孩子，我的好孩子，都是爸爸的不对。”

梁忠厚一身酒气，扑向小语，小语躲都来不及，只见爸爸声泪俱下，深红色的脸爆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