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星期四的一整个白天,梁澍每个课间都把手机掏出来看消息。
季言乐看见了几次,纳闷道:“你干什么啊?等谁的消息呢?”
手机扣回桌面,梁澍说:“没什么。”
“你今天怎么心神不宁的,有事儿啊?”季言乐靠在他桌上,“中午去外面吃吧?”
梁澍说:“我……”
手机提示音忽然响了,他立刻拿起来看。
「已经办好了预入院手续,上午能做的入院前检查也好了,还剩几个排到了今天下午和明天下午,医生说床位这几天应该能等出来,我现在准备回去了,顺便请我朋友吃个饭,一上午都挺顺利的,医生也特别好,安心上课,晚上回家再说。」
他重重松了口气,不由自主地,他低头脱力一般抵在了桌面上。
季言乐吓了一跳:“你怎么啦?”他同桌去买水了,季言乐凑过去往他旁边一坐,声音都小了:“不是,梁澍,什么情况啊?你不舒服?还是你奶奶……”
“不是,”梁澍平复了情绪,抬起头,“没什么,头疼,你刚才说什么?出去吃饭?好的。”
“头疼啊,你是不是熬夜啦?”
“嗯,昨天写卷子到两点。”
“嗐,曼曼姐没说你?两点也太过分了。”
梁澍顺着往下聊了几句,脑子已经完全飞到了张曼曼住院的事情上了。
作为一个典型打工人,两天的求诊、检查当中,张曼曼硬是缝缝补补凑够了完整的一天班。
具体表现为请林晓郭吃完饭就回公司上班,三个小时后又杀回医院做检查,第二天又去上班,一直上到约定好的检查时间又又返回医院,等把入院前检查全都做完后,她才放心回家过周末。
也许是手术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了,她得珍惜,吃好喝好。
梁澍今天回来也很早,带回了她指名要的樱桃。
“这样的日子也太惬意了,怪不得大家都不想上班。”张曼曼端坐沙发,捧着梁澍刚给洗干净的樱桃——他还很有仪式感的挑了个白瓷缠枝花的盘子。
梁澍这星期开始写作业就从书房搬了出来,直接在餐桌写,其实是怕张曼曼在家突然不舒服,自己在书房听不见声音。
闻言他瞥了她一眼,似乎笑了一声。
“所以,咱们明天去吃烤肉吧,很久没吃过你烤的肉了,有空吗?”
“有,还有呢,还想吃什么?”
“吃完烤肉再想,”张曼曼咬了一颗樱桃,脸色在鲜艳的红色果子衬托下,添了一点生气,然后她话锋一转,“我准备住院之后,把这事和小敏阿姨他们说一声。”
梁澍笔尖一停:“住院之后再说?”
“嗯,是啊,”张曼曼说,“我要是敢动完手术再说,大概会被念叨至少十年。”
梁澍想了想,“你动手术的时候,我想去陪你,”他紧接着解释,“不会耽误什么的。”
张曼曼看看他:“想什么呢?你当然要去啊,我还指望你给我签字呢。”
梁澍:“……”
“我,我签吗?”他不确定地问,“我行吗?”
“应该吧,至少我十八岁的时候是能给我爸签字的,我到时候会和医生说明的,我不是没有自理能力,不能理解手术风险的病人,所以也可以自己签字,当然作为亲属,加上你就更好了。”
梁澍沉默了一会儿,“真不打算告诉白韵阿姨?”
正在挑樱桃的手停了下来,张曼曼良久才说:“我不想打扰她。”
她垂着眼帘:“她和我爸结婚的时候才二十岁,年纪太小,根本没有想清楚,稀里糊涂就结婚生子,所以很快后悔了。他们离婚的时候,是她跟我爸说,以后就告诉我,她已经不在人世,省得挂念。这还是她自己跟我说的,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让我体谅。”她笑意稍凉,“其实,她不知道,我爸走之前跟我说是因为不愿意我对生母有什么想象和感情,所以他和爷爷奶奶商量以后,才决定这么跟我说的。”
梁澍的笔尖在纸上划破出了一道痕迹,他紧紧攥着笔,想起了童年的种种。
白韵对他非常关爱,挑不出任何错来,每次见面,都是亲近热情,言语关心,花钱更是从不吝啬,对奶奶也很好。
但与此鲜明对比的是,就在同一个城市的亲生女儿,如果不是张诚重病请求,她是打算终生不见的。
“她现在生活富足,所以我没有心理负担,而且我多少也确实能理解她,不想记恨什么。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很好,没必要让两个人都不痛快,你说呢?”
梁澍眼神空洞,看着书上的大片空白,小声说:“确实。”
“想通了就好,别以为母女不和有多凄惨,有时候人与人就是要离远一点才能相安无事。”张曼曼站起身,“不吃了,你慢慢写,别熬得太晚,我回房间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