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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

来人一袭黑衣,雨水浸湿,剑尖滴血,我白衣散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雨水冲淡了他身上的血腥气,他带着一身冷意。

我没想到他会来。

裴善怀被突入起来的剑逼退,松开了我的手,跌坐在地上。

看清来人的面容,又看见我被他抱在怀里,没有挣脱,突然苦笑起来。

院内的护卫闻声而来,纷纷抽刀对敌。

此时一人上前来报,“城营遭袭,城墙之上尸首被劫。”

副将上前询问:“伤亡如何?”

“伤亡近百人。”

“来人多少?”

“只,只一人。”

副将大惊,看向屋内被剑指的裴善怀。

裴善怀不笑了,沉默良久,道:“让他们走吧。”

“将军!”副将不肯作罢。

裴善怀起身,拔下了簪子,握在手中,鲜血盈握,还不忘整理好衣衫,正对上韩季川的剑刃,“你们还不是他的对手。”

韩季川收了剑,扶着我往外走,只闻身后的裴善怀道:“阿照,你为何就是不肯……”

你为何就是不肯留下。

留下二字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深知,是他们这群乱臣贼子杀了我的叔兄,他有什么脸面求我留下。

韩季川扶着我的手明显一僵,他看向我,以为我会动摇,但我却始终未回头地走了下去。

那日,韩季川带我离开了叛军占领的京城,不久叛军败北,皇室恢复正统。

他随我回乡,安葬了叔兄的骨灰。

出殡之日,百姓皆着缟素,沿路哭祭。

葬仪结束,我心中石块落地,紧绷之弦骤然松弛,我便晕厥过去。

之后一月,他都寸步不离地陪着我,夜里时常醒着,因我常有梦魇,他便在旁为我拭泪宽慰我,那时怕黑,他便为我彻夜点烛。

后来我才知,皇帝曾昭他入宫,因他既然投军,却擅自行动,险些打乱计划,问罪于他。

他叩首道,臣妻蒙难,伤病难愈,万望陛下垂怜,待妻痊愈,愿受极刑,万死不辞。

这恐怕是我一生中听过他最谦卑之语。

后皇帝感念我叔兄功绩,只是将他革职。

安顿好韩家父母,之后数年,他带我游历大江南北,带我见识天地广阔,教我不必拘于世事俗礼,他告诉我,我只是我,不必为任何人而活。

他明明也是被这世上凄风苦雨打遍的人,却依旧活得那般明朗不羁,还妄图给人撑伞。

他是这世间无拘无束的风,本不应为我停留。

这一生的欢乐散去,凄风苦雨亦散去,最终只剩下了云淡风轻。

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看山,看云,看那一去不返的逝水。

可我们最终也未能终老山水。

他曾有一恩师,年少时教他读书习字,教他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恩师教他道,他循道十年,却得知自己恩师为求步步高升,上谄媚君主,下结党营私。

那年,他三拜全了十年的师生情谊,自此,他离家修道,那时他的道便不在人事寻,而在山水中寻。

在这几番离乱后,他也终愿意在一小城安家,与我相守不离。

那是在他恩师力图改革的第十年,久处风雨飘摇的王朝终于要拨云见月时,他却被宗室群起而攻之,身陷囹圄而死于囚牢之中。

韩季川恍然大悟,他的恩师用了最极端的手段,哪怕污了身后名也要上位,就是为了要得到权利,而能压制真正的贪官污吏。

他恩师亲手为这个王朝建起了一个雨棚,却在最后一刻,大厦倾覆。

那一夜,他枯坐了一夜。

此时的我久病未愈,熹微时分,我强撑病体走到他面前,对他道:“去吧,不必顾虑我的病,送恩师最后一程。”

他抱住我,答应我一月内必归来。

我笑着说好。

那一去,竟是死别。

他迟了一日,我也未能多撑一日。

归一镜光芒暗淡下去,我从镜中出来,已然在一处渡口,那些前世过往如同丝丝线线,和今生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再难分离。

前世与如今的痛交织在一起,我心中郁结难舒,大口喘着气。

此时,徐清风走来扶我,我推开他。

我知他所想,他是在因前世最后未能赶回见我而愧疚。

“前世种种早已了结,你不欠我什么。”

“阿照……”

“住口。”我忍着痛,抬眸看他,一字一句坚定道:“我说了,你我两不相欠。”

想来也是可笑,仿佛世事弄人,这一世,以他之名,冠我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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