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长歌原本已经做好了十几日后在夕府与夕凌重聚的准备,她打算在这十几日的时间里好好缕一缕事情的经过,还有她与夕颜的关系,如何解决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但她未料到的是,仅仅过了两日,她便在途中遇到了夕凌的马车,一如他们初见时的场景。
阿福见到长歌很是开心,连忙冲出马车:“是长歌小姐来了!”
这热情的喊叫声一出,长歌躲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躲。很快夕凌被侍从从车里扶了出来。他脸色惨淡,一头青丝也添了几缕银色,整个人单薄的如同一张白纸,彷佛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倒,他的状态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差。可是即便如此,他却执拗地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她走过来,他望着她,如同扑火的飞蛾,只朝着光的方向飞去。
长歌望着他一步步由远至近,而后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听着少年清瘦单薄的胸膛里发出熟悉地热烈心跳。
一路上,两人默契地不再提及之前发声的事情,长歌只是细心照料他,每到一处驿站便要求停下休息,为他煎药后,看着他服下,休息好后再出发去下一站,对于她的任何要求,夕凌一一照做,虽很少言语,但他的目光始终粘在长歌身上。一直回到夕府,夕凌都是一副一切如常地样子,夕家上下也一如既往地尊敬长歌。
待只有她们两人时,长歌才开门见山问道:“你就这样让我跟你回来,不怕我别有用心吗?”
夕凌望着她,目光清澈明亮,没有片刻犹豫:“不怕!”
夕凌这般坦荡,反倒显得她像一个小人,虽然对夕凌有些动容,但却又对自己感到气恼,觉得他或许是看出她是个心软的:“你是不是吃定我不会拿你怎样?那你可就想错了!”
“不是,”夕凌笑容温和,“只是不论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少年目光坦荡,一片赤诚。
长歌试探道:“那如果我想让你把夕家的大权还给他呢?”
夕凌闻言眼中的光亮黯淡了几分,但仍然维持着笑意:“我也是夕家的嫡子,夕家的大权本就有我一份,何来还给他一说?还是歌儿也觉得,我这样一个天生病骨的人,不配做夕家的继承人?”
长歌被他自嘲的笑容刺痛:“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夕伯父、夕伯母的确对不起你,你恨他们我能理解,夕家家道中落,这些年全靠你辛苦打拼才挣得这些家业,夕家的产业也理应有你一份,但是夕颜从始至终没有对不起你,可你却将对父母的仇恨转移到他的身上,他又何其无辜?”
“你能否放下仇恨,归还他真实身份,作为回报,他会请夕伯母出面,在家族中公开你的身份,此后你们兄弟二人一起打理家业,兄友弟恭,岂不美满?”长歌知道夕凌此生已无原谅父母的可能,但或许他能和夕颜化干戈为玉帛,他们兄弟如果能和睦,他在这世上便能多一个亲人,那该多好。
夕凌对此却嗤之以鼻,彷佛听到了笑话:“兄友弟恭?他巴不得我从未出生,如何会认我?”夕凌神色凉薄,言语中竟是讽刺。长歌大为不解:“怎么会,夕颜为人谦和敦厚,即使你那样对他,他也从未向我表达过对你的恨意,直说若不是当年他太胆怯,无力违抗父母,定不会让他们一再丢弃你,也不会让你变得如此狠心。”
夕凌听完忍不住笑起来,一直笑到腰弯了下去,喉头泛起了痒,咳嗽了几声:“他倒是将我父亲那套伪善的演技继承的很好,他们父子二人果真一样虚伪。”
“夕颜一定告诉你,他父亲临终前想见我一面,故而让他来苦寒之地接我回夕府吧?”
长歌点了点头,但很快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苦寒之地?”
“哦?他没告诉你?当年他父亲怕我再次出现,特意将我送去风高苦寒的漠北。”
漠北的常有疾风,冬日更是苦寒积雪,且战事不断,夕凌的在那里无异于流放。其实他的身体若是从小调养,虽然难以根治顽疾,但成年后只要注意,也不会多次发病,夕父此举分明是暗暗期盼他能死在异乡。
“他这样嫌恶我,哪里会因为垂死之际便突发慈悲,心生愧疚,说什么要带我回家,好好补偿我,那只是他的托词罢了,只可惜我那蠢笨的兄长还真以为他父亲是接我回来继承夕家大权,其实不过是他父亲听信了用骨肉至亲换血,可替他续命的巫术,想抓我回来换血罢了。”
夕凌回忆起病床前夕父贪婪的目光,他望向自己,就像是淘金者终于于茫茫沙漠中泛着金光的宝藏“我的儿,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高人说只需要你的一点血就能为我续命。”
对于夕父的要求,夕凌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他还有一件事不确定,需要夕父亲自解答:“夕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你明明有儿子,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把我带回来?”
夕父因久病卧床,有气无力,喘着粗气费力地咽了咽喉咙,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前伸手抓了抓夕凌,夕凌只是冷眼旁观,甚至后退了一步。
夕父只好忍耐解释:“你哥哥毕竟是咱们这一支里唯一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