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术
热乎新鲜的白水煮鸡蛋在赵兴怀里滚来滚去,他小心翼翼地护着,脚下疾走,身形又极稳当地往沈芜的小院走,大黄兴奋地跑来接他,似乎闻到了香味,站起来想往他怀里去够,被赵兴用手肘子抵开。
“大黄,宋大哥说要给我多吃一个的,等会儿我分给你。”
大黄似是听懂了一般,护在他身前,还用鼻子帮他顶开了院门。
沈芜瞧见了,走过去帮他分担了几个。
她提前摆了一只装了井水的空碗在小饭桌上,等着将鸡蛋都放进去。
宋楼兰还没等她全放下就伸手拿了一个,趁着烫,迅速捞起来,剥好递给她。
沈芜只当他是献殷情,不过她面上不显,嘴上也没说,心安理得地吃着,吃完他又给她剥了一个。
“我有个事请你帮忙。”
沈芜心中发笑,他真是将“礼尚往来”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是一点点亏都不愿意吃。
“什么事?”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让她帮忙,就值两个鸡蛋。
宋楼兰张望四周,查看四周没有人靠近,才靠在她耳侧说道:“帮我查一查陈记米行的账本。”
沈芜不像他这般谨慎小心:“你这买卖有点大,两个鸡蛋恐怕不够。”
先不说她刚入职能不能碰着账本,就是真能给她看的账本也是会给别人看的,不可能存在任何问题的账本。
偷查账本,是商业间谍行为,在她的世界里搞不好是要吃牢饭的,在大周朝恐怕会丢命,两个鸡蛋还不至于给他卖命。
何况他还将这事儿说得像我今晚要吃鸡一样寻常,而无论是鸡还是账本她都没本事弄来。
宋楼兰正经不过半刻,又露出左颊的小酒窝,浪荡起来:“咱俩什么交情,谈这些伤感情。”
起初沈芜对他这种善变的情况不是很适应,现在她再木讷也能看出来一些,这人习惯了戴面具,戴哪张面具有用,他就戴哪一张,所以她不再揣摩他的真实意图,反正若是需要她知道,他会自己说,那她要做的就是利用他的面具给自己谋些平等价值的利益。
“既然你觉得咱俩有交情,那凭着这份交情,能不能让你的人看护好渔利口?尤其是赵婆婆。”
她到从不怀疑他能不能办到,就跟他也没想过她能不能办到一样。
因为他们都没有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习惯。
昨晚他们的话,宋楼兰也听到了,尤其是关于最后那部分,既然她已开口,他也有事相求,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顺手又剥了一颗蛋给她:“不过,赵来真的会给赵二郎婚配吗?”
他对冥婚有所耳闻,甚至某些达官显贵也办过,有些人看重他的身份,还叫他去充场面,只是他觉得实在荒唐可笑,推了。
在他看来比吃人还要荒唐,还要可笑。
沈芜摇摇头,改变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急功近利,得不偿失,不过,一旦埋下了种子,总有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应该不会,你要相信赵大郎。”
她吃了三颗蛋,才真的有了一些久违的饱腹感。
“唉?”赵兴还小,插不上话,一直在认真吃饭,此时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宋大哥,你不吃蛋吗?”
宋楼兰的两颗蛋,一颗分给了沈芜,一颗分给了他,他又分给了大黄。
他盯着宋楼兰的脸,大感不解,如果他不吃,为什么要叫他去买,难道是专门买来给他和傻姑和赵婆婆吃的吗?难道宋大哥不仅财大气粗,还是个菩萨?
宋楼兰大方承认:“锻体以后要多补补,不然容易体虚,男人可不能体虚啊。”
这话他其实是想对沈芜说的,不过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也是一样的。
沈芜却并不买账,立刻装聋作哑起来,一口将剩下的鸡蛋吞了,丝毫没觉得他有多大方。跟她玩心术,她可是会占尽便宜,让他连骨头渣都不剩的。
霞光渐淡,远处的古道上悠悠传来一声一声铜铃,抑扬顿挫,好似将赶车人轻快的节奏都扬了出来,这好听的铃声,将人们引得停下手中的活计,从自家院里抬头去看,等那铃声越来越近,就瞧见一架华丽马车,比昨日藏在祠堂边的那一架不知惹眼多少倍。
人们泛起了疑惑,直到那架马车停在沈芜家门口,又都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村东头的三娘说:“这是皇后娘娘才能坐的马车吧?难不成皇后娘娘亲自来接傻姑了?”
她男人答她:“皇后娘娘在宫里烙大饼呢,顶多派个贵妃娘娘来。”
村西头的胖婶说:“我是没机会识字,要是我有这个机会,就凭我年轻时候的长相,王母娘娘都得来亲自接我。”
胖婶的小儿子道:“傻姑说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努努力,争取明年也让贵妃娘娘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