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价
白氏药堂的薛掌柜在宽厚的掌中拨弄小童递给他的那把金银花,这把金银花色泽灰暗不太好看,但香味湿度都尚可,要是放在平时,他决计只会出八文钱,但今时不同往日,邛崃山着了,这恐怕是最后一批金银花,偏偏这个时候生热症的人越来越多,这花是决计不能少的一味药。
他将手中紫竹小白云的笔尖又在墨碟边沿舔了一遍,才慎重地在纸条上写下:十文三厘。叠好了交给小童,让他送回给他家主人。
小童赵兴不疾不徐极为周正地向薛掌柜行了一礼,然后抬脚快步奔向下一家药堂。
薛掌柜看着那个跑远的小背影,叫来一个伙计,低声说道:“你去打听一下,街上谁在卖花,再去跟许氏医馆说我们出十文三厘。”
沈芜和赵婆婆还坐在茶馆边上晒花,那把她让赵兴拿去当样品的金银花,是昨夜赵婆婆送给她的。
“傻姑我觉得你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赵婆婆抱着一只腿,坐在悦来茶馆的台阶下瞧着她。
当然不一样了,芯子换了。
沈芜淡然笑着:“我长大了嘛。”
赵婆婆:“不仅是长大长开长得好看了,而且脑子比以前也要好上不少。”
沈芜眉眼已经长开,眼似柳叶一般细长上翘,嘴巴也小小的上翘,一副很喜人的可爱模样。
“刚才听你跟赵兴说的那些话,虽然我也有些听不大懂,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
老婆婆日子过得长久了,见多了事,凭感觉也能感觉出来,一个人的气场变了。
“我也是听人说的。”沈芜随便应付着。
赵婆婆成日和傻姑待在一起,知道在她们周围根本没有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变得这般厉害了,再追问下去也没有意思,所以又说起卖花来。
“你刚才跟我说你让这八家出价,谁价高卖给谁,你就不怕他们窜通起来,给你的价越来越低吗?”
沈芜垂眸,想了一下说道:“不会,邛崃山烧了,我们卖的是最后一批金银花。物以稀为贵,为了得到这批花,恐怕他们会窝里斗,知道了互相的价格,反而会偷偷自己加价。”
没一会儿,赵兴抓着八张出价纸条跑了回来。
沈芜递给他一碗井水,让他喝了再说话。
“傻姑!”赵兴喝完水,迫不及待地跟她们分享,“丰益堂是外地连开的药店,许氏医馆和白氏药堂的老板是连襟,什么是连襟?”
赵婆婆咯咯笑道:“连襟就是他们的婆娘是一对亲姐妹。”
沈芜将八张纸条排开在自己腿上,让赵兴指出哪张是哪家的,沉吟思忖片刻:“看来丰益堂不用跑了,他们是外地连开的大药店,不光收本地的花,货源铺得广,没有缺药材的顾虑。不过丰益堂的老板挺不错的,没有故意压低价,也没有故意抬高价。”
压低价是想坑卖花的,抬高价就是想坑同行。
他没有这样做,算得上不错。
不过很可惜,她以后没有打算做药材的生意,而且这次卖花也是一锤子买卖,没有以后,不然她可能会为了这个不错不再看其他家,就卖给他家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能结交一二。
赵兴又将沈芜的价拿去给各家掌柜,让他们再次出价。
如此来回三次,沈芜最后出价。
白氏药堂的薛掌柜一口茶没忍住喷了出来,忍了又忍将这个几次来回都不忘恭敬行礼的小童拉到后堂,这才嚷嚷道:“你家主子是疯特啦?金银花这种普通药材,她要卖一两银子!”
赵兴懵了,他不识字,不知道傻姑写了多少,吓得呆愣在薛掌柜面前,一个字都回不出来,他心里直打鼓,就想我滴乖乖,傻姑果然是傻的,不傻哪有这个胆子啊?那破花谁会出一两啊?一两是多少?一两是他娘挨的一鞭子,能要了他娘的命。
薛掌柜看他呆头呆脑的,气愤地让他带句话回去:“你们这是坐地起价,信不信我叫全鲁镇的药堂医馆都不要收?”
赵兴问:“傻姑,什么叫坐地起价?”
他被人骂了不是很高兴,但看沈芜笑得很高兴,就知道事情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刚才骂傻姑的话又都忘了。
赵婆婆不等沈芜跟他解释,就指着她们两个的脸说:“喏,我们两个卖花就叫坐地起价。”
他们这里动静大,镇上几家医馆药堂都派了人过来打听,不知不觉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小娘子,我还是头一次见人这么卖花的,你不怕卖不出去啊?”
日头西斜,热气不消,沈芜抬袖擦汗,抓了抓晒得差不多的金银花笑道:“卖不出就自己喝,天这么热,自家留着消暑也是顶好的。”
“小娘子倒不怕辛劳。”
采花晒花,再在鲁镇打个来回,确实辛苦。
沈芜不再说话,她也让赵婆婆少跟他们搭话。
有些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