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攸跻
雪然干干一笑,道:“我有个友人,的确有事相求。”友人即是她自己。
连长晋没有戳穿,眼睛盯着雪然。
雪然剀切道:“她作了一幅画,能不能帮我看看?”
连长晋没有言语。
雪然见连长晋既不答应也不碰茶杯,摸不准他的意思,心里打起退堂鼓。
久久,连长晋说道:“拿来吧。”
雪然在桌上将画卷摊开,亮出的白纸上落满凌乱不成规矩的墨点,看不出什么形状。旁边一行落款,瑞雪红衣客。
连长晋目光呆滞,一时陷入沉默,半晌才回:“这是......雪?”
雪然点点头,肯定道:“这是雪。”又紧张地看向连长晋,征求他的意见:“怎么样?”
连长晋懵懵然看一眼雪然,说道:“好。”紧接着又问:“是要送人的?”
“是的。如何?”雪然并不避讳。
“好。”连长晋依旧只简短一句回复,却低头望着桌面出神。
雪然泄了一口气,并说:“那我就放心将此画交给华尚宫了。希望杨公子能喜欢。”
连长晋讶然,疑惑道:“杨公子?是皇后的堂侄杨攸跻?”
“对。他同宁王交好,而华尚宫喜欢他。若能为两人牵上红线。华尚宫与他定会感念我的帮助,帮我们搭上宁王这条线。”雪然画轴一卷,抱着画就往门外走。
连长晋到雪然身旁,轻拽她紧抱怀中的画。
雪然一甩胳膊,拂开连长晋的手,说道:“虽然你说此事与宁王关联不大。但猫骨的事一筹莫展,不如从这条线查查看。你若不想查,我自己去查。”
连长晋不慌不忙地说:“宁王与杨攸跻是书画鉴赏名家,你认为此等画作能够讨好其一?”
“或许能?”雪然将信将疑,她并非眼盲。
“如果生出疑问那就是不能。”连长晋抽回卷轴。
雪然道:“你来?”
连长晋不置可否,手中的画卷在桌面上被重新展开,雪然凌乱不堪的墨迹再度呈现。
雪然道:“你来。”
连长晋点点头。
南方房的四面墙壁皆贴靠着一个红漆木置物架,包括连长晋的身后。他身后的木架摆放着南书房供太子使用的笔墨纸砚和书籍画卷。
雪然绕到连长晋身后的置物架附近,拿过架子上摆放着的笔墨纸砚。她一抬头瞅见最上面一格子上有金粉和朱砂,便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去够最高处那一格里的东西。
她比一般女子要高挑,将近八尺,她兄长的身高也有八尺多。所以将军府书房里从未有放置过梯子。东宫的南书房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常驻在里面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梯子。
然而雪然还是低估了皇宫置物架的高度,架子与门差不都高,她仅能以手指触碰到最高格子而已,东西又推得极靠内侧。
雪然触碰到温热的东西,一面触碰轮廓一面抬头,发现摸着的是连长晋的手,握笔常用的地方有薄薄一层指茧。
“我来拿。”连长晋在她身后低低说道。
雪然轻“嗯”一声,便抱着已经拿好的笔墨放到书桌上,迅疾走回自己的座位前正坐,埋头隐藏窘态。
她听着不远处书页摩擦,桌椅在地面上拉动,以及离着她越来越近的脚步。
雪然听见缓慢的呼吸声,抬头对上连长晋的眼睛。
连长晋一拍旁边的一把椅子,“坐到这边。”
雪然走到连长晋的旁边,却没有坐下。她收拾整洁桌面,磨好墨汁,与连长晋一起研磨好各色宝石粉与金粉。
连长晋没有扔掉雪然的那副凌乱的墨作,反而在她的基础上增加几笔,书画出一幅新的画作。
两人花费大致一个月时间,在夏至当日终于完成最后一笔。
“不署名吗?”雪然询问道。
连长晋放下狼毫笔,挂在旁边的笔架上,“不必。”
雪然不免狐疑,此画作的工笔足以与宫廷内的画师相媲美,若是寻常人巴不得令敲锣打鼓让人知道此话的作者,他偏偏把功劳拱手让与她。
这日,雪然将自己与连长晋的画作交给了华尚宫,说道:“华尚宫,近来多有得罪。这幅画就赠予您,望您以后能对我多多关照通融。”
说完,雪然就自觉从内庭里取出花瓶,乖顺地顶在头顶,息听华尚宫的反应。
人人都知宫中银库紧缺,也都知道宫内走动需要些打点,这风气早就在宫内蔚然成风。
华尚宫平日里铁面无私,不怎么吃这套。
但看到雪然的画作时,华尚宫不禁眼前一亮,正巧她能利用这幅画借花献佛给杨攸跻。画作右边的作者的署名是瑞雪红衣客,而非是真名实姓。杨攸跻若是赏识这作者,想要见其一面,必需通过华尚宫搭线。
这样一来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