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名
百里无咎看到秋若华进来,立刻站了起来,没由来得心头发紧。
秋若华梳着家常发髻,头上只插了两根银簪子,很是素净。她今日穿的是葱白绫水波纹襦裙,白色短衫,仿佛才从枝头摘下的一朵茉莉花。
徐瑛说她昨晚哭过,此刻眼睛上敷了脂粉也还还能看出浮肿。
秋若华先拜见长辈,李员外引见道:“秋氏,这位是从东京皇城司来的柳指挥,今日登门有事要问你。”
秋若华在画舫上见过柳溪亭一面,未曾搭过话。他的身份摆在这里,秋若华低头向他行礼。
柳溪亭原本就坐着,即便是李员外给他端茶时,他也没起身。身为皇城司的亲事官,只听天子差遣,他可以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秋若华向他行礼,他原本也没打算动,可百里无咎狠瞪了他一眼,他看在兄弟的面子上,起身还了个礼,“秋娘子不必忐忑,柳某问几句话,秋娘子如实答便是了。”
秋若华低头道是。
柳溪亭让他们坐下,打量着秋若华的脸色,状若随意地问道:“听闻秋娘子是秋家的嫡长女,是独女么?”
“回柳指挥的话,父母膝下只有我一个嫡女,另有三位庶妹。”秋若华垂眸回道。
柳溪亭哦了一声,眉头一挑,“为何柳某听说秋家除了你,还有一位嫡女?”
秋若华心头一跳,隐约觉得是秋若兰惹了麻烦,即将去往东京,自己和百里无咎又闹得不欢而散,没了倚仗,可不要这个时候出岔子。
秋若华否认道:“父母膝下只有我和长兄,嫡女确实只有我一个,柳指挥或许听差了。”
柳溪亭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或许吧,敢问外边是不是也称你为兰娘子?”
秋若华点点头,“妾闺名若兰,确实有人这们称我兰娘子。”
“这样就对上了。”柳溪亭淡淡一笑,“敢问兰娘子,认识韩六郎么?”
不仅柳溪亭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其他人也各怀心思地看着她,秋若华手指握得发白,轻轻点头道:“认识,您在画舫上宣旨那天,我见过他。”
柳溪亭似笑非笑,摆明了不信,“就只有那时见过他?”
百里无咎忍不住插言问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柳溪亭笑得颇有深意,挠了挠头皮道:“审问韩六郎身边的人时,有个小厮受刑不过,供认出韩六郎和秋家的兰娘子有私情。”
“你说什么?”邹氏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厌恶地瞪着秋若华,“有私情?”
李员外不敢相信,“柳指挥,这是真的?”
百里无咎满脸意外,“怎么会有这样离谱的指认?”,扭头看向秋若华。
秋若华眼睫微颤,心头跳若擂鼓,脸上却要绷住神色,握紧手指盈盈一拜,“妾身清清白白,与韩六郎确实只在画舫上见过一次面,关于私情的指认,根本无从谈起。请柳指挥明察,还妾身一个公道。”
柳溪亭目光如矩,好奇地说道:“秋娘子可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以柳某以往审人的经验,别家的小娘子、大娘子听到这样有辱名节的指认,无不是心绪激昂,赌咒发誓,或者跳脚大骂泼脏水之人——怎么秋娘子这反应,倒像在听别人家的事儿?”
秋若华抬起眼眸,神色淡然得如一泓秋水,“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自然无须跳脚。况且,柳指挥相信赌咒发誓就一定是真的么?柳指挥见多识广,应该知道,世上人若是说起假话来,什么样子都不稀奇,只要他们愿意骗,就总会有人上当。”
柳溪亭听出她话里有话,瞥了一眼百里无咎,后者眉头紧锁,看向对面小娘子的眼神,显然有故事。
他来查办韩家逆案,和百里无咎互相交过底,知道这位兄弟有件事办的不地道,就是冒名替娶。看来是坦白了身份,人家小娘子心里有怨,在这里指桑骂槐呢。
柳溪亭嗤笑一声,道:“这可真是奇怪了,那小厮说的有鼻子有眼,明明白白指认的就是秋县令家的兰娘子——莫非又是我听差了?”
秋若华心里发苦,自己顶着秋若兰的名头嫁过来替她受骗,现在还要帮她遮掩和韩勇的丑事,真是糟心!若不是还挂念着若雪的名声和前程,豁出去鱼死网破,大家一了百了!
秋若华抬手从发间摸到一支银簪握在掌中,垂眸看着,“妾说他们是污蔑,柳指挥不信,莫非也要妾在这里心绪激昂、赌咒发誓?那不如妾身以死明志,自证清白?”
她无奈地笑笑,眼波从柳溪亭脸上扫过,握紧簪子高高举起,对准自己的心口挥臂落下!
坐在不远处的百里无咎,看见她拔下发间的银簪,心里隐约感到不妙,见她真的要做糊涂事,立刻冲过来,猛地攥住她的手腕,“你疯了?”
百里无咎又惊又怒,瞳仁微微一缩,眼底有凌厉的暗芒,手掌暗中用力,攥得她手腕生疼握不住簪子,当啷一声落地。
秋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