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露心声

则易的袖口一沉，他低头看去，一只柔弱的小手攥着他。她眨着一双凤眼，眼底清澈明亮，两世身影交叠，叫他一时慌了神。

慌忙错开眼神，他看了一眼外头天色，鸟雀呼晴，小心翼翼地握住岑余知的手腕，假装大大咧咧地拉着她一起出去，边走边说：“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

岑余知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只是如今她回到十五年前，十五年前与谢则易交好，不能轻易叫旁人察觉出来，尤其是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她轻叹口气，心想：罢了，此事从长计议。

流火盛夏，有花间影。一团一团，谢则易用余光瞧岑余知的侧脸，树影一团一团落下，金光片片，生出些不真实的情绪。他既想护她一世周全，却又舍不得将她拱手让予他人。纠结之下，他放慢了脚步。岑余知有所察觉，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二人自小径从后门入园。小径蜿蜒通幽，倒留出了短暂的相处时间。岑余知觉得有些尴尬，她已经要忘记如何与谢则易相处了，且十五年已过，早年的事情记忆模糊，如今正是了解情况的好时机，于是带着些试探，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先祖发家于晋阳，易守难攻。你可有听说什么传闻？”在她印象中，晋阳这个地方最后是陈夫人儿子的封地，陈家也由此战无不胜。二皇子岑宁和年长岑余知五岁，正巧三月后他年满二十，弱冠之年，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封地了。也不知皇帝现在是否有意叫他历练，看来得抓紧时间。

谢则易还以为她要关心关心自己，谁成想上来便是什么“家国大事”。他脑子里只想着如何追回岑余知，哪里还留给这些事情地方。大脑飞速旋转着，他知皇家秘闻，自然也不避讳，大方回答道：“皇后与陈夫人不睦已久，若是太子登基，少不了龃龉。若是陛下想保陈夫人与二皇子安稳，晋阳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岑余知不理朝政，他又补充道：“但朝中大臣也有不少人反对。毕竟晋阳易守难攻，可是驻兵要地，放手留给其余皇子，恐生异心。”

少女顿住了脚步。凭她对谢则易三十几年的了解，信任早已超过了所有人。脱口而出：“我想要晋阳。”

谢则易大为震惊，这下轮到他愣在原地。他注视着岑余知漆黑的眼眸，那双眼眸里写满了认真。

“我只以为你不希望二皇子去，没想到你野心不小啊。”他略带玩笑地说出来。岑余知和太子一母同胞，晋阳归她，实际上还是在太子手里。只是她口中的“要”，怕不仅仅是想要地税，更多的是兵权。

常言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江山不论在谁手里，谢家却能屹立不倒，他谢则易不在乎当谁的臣子，但他在乎岑余知的想法，于是将那句话默默记在心里。

岑余知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不自觉挑起了眉毛，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我的野心可大了。怎么，你当我是乱臣贼子还是离经叛道，竟然得出这样的结论？”

谢则易笑而不语。他也是重生而来，怎么会猜不出她的想法。无非就是抢先占下晋阳，重创陈家。这样的做法，是遏制岑氏江山走向灭亡最简单明了的方法。只是重生一事还不想叫她知道，于是他又吊儿郎当地回答：“铮铮可不是寻常女子。也只有巨大的野心才配得上你。”

岑余知一时失笑。世人皆称谢则易谪仙降世、贵如仙人，殊不知他私下是这样一副面孔。

眼看快走进小园，二人默契地结束了刚刚的话题。

羲和恍惚，一支牡丹吐蕊，自丛中伸展，勾住岑余知鬓间珠钗。美人一袭黄衣，藏在树荫下，更像一幅画卷，美得不可方物，让人不忍心打搅。谢则易只希望能够与她年年如此时，但他不敢赌岑余知的心思。似乎重生而来，她心中只有复仇。给人一种错觉，便是她改变一切后，马上可以不留恋地离开。

谢则易抓不住她。

眼看还有三五米便要离开，岑余知下意识地拉开了距离避嫌，只是门口却出现了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