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一抹阳光似碎银洒在金殿庭前,鸟雀啁啾,春光正好。只是眼前的美景无人敢欣赏,阳光下是一排排跪着一动不敢动的婢女。殿内的人似乎才是鲜活的人,进进出出,来来回回,行色匆匆。
“公主!公主!”
一阵急促的声音,伴随着被人推出去又拉回来的晃动感,岑余知还没弄清楚状况,只觉得太过吵闹,胸口发闷,忍不住咳了起来。
“咳、咳咳…”
先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女终于有了反应,惨白的小脸上透露出一点点生气,周围的婢女才放下心来。随即又兵荒马乱地捣腾一阵,才端过来杯水,将她扶起来,沿着嘴角向里灌。
“公主!您终于醒了!快!快通知陛下和娘娘!”
公主?岑余知混沌的大脑努力捕捉到了个关键词。可谁是公主?她自己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陛下是谁、娘娘又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入侵岑余知的大脑,秀气的眉毛拧作一团,她想不出来。艰难地抬了抬眼皮,一缕缕刺眼的光闯了进来。她慵懒地靠在一个粉衣女子怀里,看着周围人的面容。
身后的粉衣女子是当年皇后的陪嫁丫鬟玳瑁,殿内还站着珍珠、松香,这些都是她还未出阁时伺候的婢女、还有那金丝祥云的床帷、绣床上皇后娘娘亲手缝的麒麟枕巾,殿中袅袅轻烟的螭龙香炉,岑余知觉得有些不真切。
她开口欲询问,娇弱的声音自口中传来:“我……”
还未吐出完整的句子,外头又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还不等岑余知看清,便有一道少年的身影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少年焦急地问道:“铮铮、铮铮你没摔疼吧?”
岑余知听到这个名字,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这还是她未出阁时,因着一句玩笑话取的闺名。抱住她的人是谢小世子,谢则易。
说起来,谢小世子和岑余知也算是青梅竹马。儿时岑余知更喜欢舞刀弄枪,不爱红装爱武装,打小就跟在谢小世子屁股后面习武,受伤了也不吭一气,谢则易说她铁骨铮铮。
本意是用来挪揄她不像个女子,却被岑余知的父皇听了去,笑着拍手道:“知知不愧是我岑氏的血脉,铮铮这个词妙哇。”自此以后,岑氏余知便有了个小名唤铮铮。
只是她身份高贵,除了父皇母后,阖宫上下也只有谢则易敢唤她铮铮了。加之他询问岑余知摔得疼不疼,很快就知道了,现在是她十四岁的时候,平阳公主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名为赏花宴,实际上是各个世家公子小姐凑在一起攀比的宴会,附庸风雅。她嫌无聊,随谢则易在爬假山时失足摔下来后,在殿内修养的日子。
谢则易能养在宫里,也是沾了太后的光。太后是谢家人,谢则易又是太后亲弟弟的嫡亲孙子,是谢府的独苗苗,也是四大家族里最具潜力的后生。她想见谢家子孙,想给自己家铺路,皇上还没拦着,萧皇后哪里又有拦着的道理?
久而久之便将谢则易留在了宫里,跟着皇子公主们一道学习玩耍。
谢则易见怀中的少女没有反应,先前的欣喜、庆幸全都抛之脑后,顿时薄怒之色浮于脸上,他出身名门,平日里的话也无人敢忤逆,如今生气,低气压笼罩整个宫殿,众人更是不敢出声,愈加轻手轻脚。
正当他要发怒时,怀中的人却突然有了动静。岑余知拼尽全力,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拽住了月白色袖口。
岑余知见到所有年轻的面孔,只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忍不住低声啜泣,美人垂泪,隐忍不发地模样更衬得脆弱,叫人心生怜意。
谢则易感受到袖口一沉,连忙将人拦过来,又见到她拭泪,以为是摔得太重,还没有恢复过来。敛去一身戾气,温柔过问:“铮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御医?”
岑余知摇了摇头,不想开口说话。
她靠在熟悉的怀中,整个人如同一只回到安全地域的猫,松懈下来。半眯着眼,大口大口地嗅着他的气息。
她终于回来了,一切还有改变的可能。
谢则易仔细端详着她的动作,而后薄唇微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的铮铮跨过阻碍,回来了。
谢则易轻轻将岑余知放下,又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月白色的锦袍不经意间压在岑余知金色蜀锦的被面下,他私心舍不得抽出。
二人皆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主子不说话,下人哪敢议论,也都默许了下来,权当看不见。
“铮铮,十日后便是我十九岁的生日宴。依太后的意思,六月暑热,正好可以搬去行宫里办。只是如今你伤得这么厉害,便好生休养,不要来回折腾了吧。”谢则易关心地说。
他自然也希望岑余知能去,可眼下是铮铮的身体更重要。况且在假山上不小心摔下来也是他的责任,他怎么能叫好不容易回来的铮铮不顾身体呢。
岑余知先前只觉得没有力气,如今整个人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