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
田松茂捂着被撞疼的胸口微微蹙眉,一大清早就听见温惠来了,想也不用想她是为着什么事。两家人关系说不上近,可温家走水路的货都是从田家码头出的,算是田家的大客户,按理说这关系应当维护好,田松茂只是单纯不喜欢温惠这个人,斤斤计较不说还极为执拗,他在她这里从没得过好处。而且他祖父老拿他来与温惠比,总显得他处处不如温惠似的。
可田家毕竟是做生意的,田松茂心里即便再不喜,明面上也不会表露出来。
“温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有撞到?快快快,去扶温姑娘坐下。”
温惠正想推却说不用,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田松茂身后的两个丫头就钻了出来,架着她坐下了,又听见田松茂在那里说:
“家里长辈不在,刚好躲个懒,这些日子起得都迟,让温姑娘久等了,给姑娘陪个不是。温姑娘可得给我保密了,不然等我祖父回来我又得挨训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话也都让田松茂说完了,温惠能说什么。
这趟来她也是来谈事情的,也不好一见面就把局面弄僵。再说,温惠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这口气都咽不下,她也就别做生意了。于是也换了一副笑脸,对田松茂说:
“一会儿还有事,确实有些急了,昨日该给田小郎君递张帖子的,是我疏忽了,小郎君别见怪。”
“哪里哪里,咱们两家的关系不在乎这些虚礼,田家随时欢迎温姑娘。”田松茂一脸诚恳,说得就像真的似的。
“我爹昨日不适,我还急着回家,也不跟小郎君卖关子,有话我就直说了。我来是因为昨日周别驾来了温家,跟我说了沐阳县修渠引水的事,小郎君这边应当也听闻了,我来是想听听田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温姑娘,既然周别驾去找你了,那你应该也知道了,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修书去灵山问我祖父,但似乎周别驾很急,不愿等家里长辈的回复,就跑去找姑娘你去了。”
温惠听着田松茂还是那一套说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小郎君,你我二人就别说这些虚的了,你能不能做主你我都清楚,田家常年修码头、清河道,这件事田家来做最合适不过。”
田松茂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轻笑一声,对温惠说:
“不知道温姑娘清楚什么,我可和温姑娘不一样,田家掌家的还是我祖父,修渠引水可不像周齐说的那般轻松,特别是在这大热天。”
田松茂见温惠满脸写着不相信,补道:“前几日温家织坊的事我也听说了,在织坊坐着织布都会热死人,那在太阳底下修渠呢?热死人了之后公家还会管吗?还不是谁应下了算在谁头上。温姑娘也知道,出了人命不是那么好善后的,一个费劲更别说修个渠要出多少意外,不是田家推脱,这事真真是个烫手山芋。”
温惠垂眼细想了片刻,田松茂的话有几分在理,前两天织坊的事牵扯到人命处理起来确实不是个易事。
田松茂见温惠低头不语,脖颈连着肩线被夏衫勾勒出优美的弧度,再往上则是女子精致的侧颜,人是美人,可就是有些讨人厌,再开口果然还是田松茂不愿听的。
“话虽这样说,可沐阳县确实旱得不成样子了,就这样放任不管还不是要死人。”
“那这与你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官府的事,本来就该官府解决,官府既不出钱又不出力,一遇着事了就想起我们商户来了,旁的时候正眼看过咱们吗?从我们这里拿的钱还少吗?遇上事儿了就掏不出来了,也不知道钱都跑去哪里了。
田家前年是翻新城隍庙,去年是给吴州城修排水渠,你们家也给州府的人送了不少绫罗绸缎,每年制衣就象征地收了几个钱,他们还想怎样?”
田松茂说到这里心里就有气,声音不禁大了几分。
“话虽这样说,可吴州是上州,每年岁赋不少,前年又发了大水,早就在传州府没钱了。况且沐阳和咱们一衣带水,身边不少认识的人都是那里出来的,上塘河一干,县城百姓要怎么活?州府又不是在无理取闹,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温惠也没退缩,还是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还是那句话,这是官府的事情,让官府自己想办法。温惠,你也别替他们说话。”
说到这里,田松茂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打从知道温惠来,他就没做过松口的打算。
“这样吧,温家出钱,田家出人,毕竟田家人是现成的,怎么管、怎么做都知道该怎么来,我温惠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不会只紧着让你们家掏钱。”
温惠昨晚想了想,觉得这样直白白地去劝田家接下挖渠的活多少有些不厚道。这回多少也算是给百姓做事,温家掏些钱也不在话下,这才是她今天来的打算。
田松茂听完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半天温惠还是没明白为什么田家不愿意接这个茬。
“温姑娘,你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当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