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
谢与光又做梦了。
梦里她看见漫天的枯叶从天边飘落。
她身上被剑捅出个血窟窿,汩汩鲜血从那个利刃刺出的孔洞里流出,又被层叠的衣衫阻挡住,晕出了赤色的浪花。
微微蜷起身子的她乖觉地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那个人的脸笼罩了一层虚空的光芒,看不真切。接着,她伸手抚摸上那人近乎冰霜的下颌,目光执着地盯着男人的脸庞,嘴角带着抹计谋得逞的微笑。
男人抱着她,像是簇拥了一座宝石堆成的瓷娃娃,一动不动的接受着她掌心的那点温度。他回避了她灼灼目光,只是闭着眼,感受着怀里的重量。
刺杀她的那柄剑被孤零零地垂落在一旁,那真是把好剑,刺进身庞只感觉得到凉意,丝毫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过来,掀动了她散在耳际的发丝。她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那落叶飞下来,却落不到她身上。
再定神一看,哪里是落叶,分明是满天的褐色蝴蝶。
*
“阿光!阿光!怎么又睡着了呀,快醒醒。”
谢与光感到胳膊被人晃来晃去,耳边也充斥着女孩子清脆响亮的呼唤声。
猛一睁眼,看见垂在头顶的帷帐,一圈一圈的纱纹看得她头更晕了,赶紧晃了晃脑袋,从床上坐起身来。
回想起刚才做的梦,她也有些恍惚。小时候倒是经常做这个梦,同样的场景梦到许多回,只是那时候看到的都不太清晰,毕竟是梦,总是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迷雾。但今日怎么…梦得这么清楚了?
成绮到她床前晃醒了她,又急匆匆地跑到镜前拿了把小木梳对着镜子收拾了起来。
谢与光思绪混乱,把玩着手中的蝴蝶玉石。平心而论,这块玉石怎么看也称不上是宝贵之物。
原因无他,宝物肯定都是值钱的啊,但她这块石头除了隐约有个蝴蝶形状还算神奇,仅凭材质触感而言,实在是普通。
但尽管是这样,谢与光也珍视非常。说出来也许不让人相信,但她就是觉得这块石头能让她安心,虽然到目前为止它也只是表现得和普通石头无二。
成绮瞥了她一眼,软软的说道:“阿光~快些起身,别看你那个石头了,再看也翻不出花来呀。”她手上抹了点口脂往嘴上抹。嘴里仍在絮絮叨叨着:“快些快些,现在天都黑了,花灯肯定都放出来了,我们再晚去就只能看到黑黢黢的灯骨架了。”
听着成绮兴冲冲的声音,不禁也感染起了谢与光的一点玩心。今日是花灯节,外面一定热闹非凡。
她们小时在学馆埋头读书,稍大点考进西鸾峰修习,是以绝大部分时间都一头扎进修习中了,像常人一样的参加什么节日盛会的机会并不多。
谢与光雷厉风行的速度大约比一百头速鹦飞得还快,因此心中存了玩乐斗志的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最终,她站在门口看着继续手忙脚乱的成绮,颇有些无奈。
又等了小半刻钟,成绮才终于将那根粉色的丝带系上发端:“哎,早知道这么麻烦就让你帮我了。”她叹道,出气似的胡乱搅动着发丝。
谢与光看着她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好笑:“我帮你了你下次还是不会呀,慢一点就慢一点,总归是出门玩的,把自己逼的那么紧做什么。”
成绮听了她的话,也不恼了,边朝她跑过来边笑嘻嘻说道:“还是阿光会哄我。”
谢与光看着妆台上的烛火,因为快入夜了,房里不算亮,成绮便点了一盏蜡烛。已经燃烧了一些时候的蜡烛已经顺着烛身留下了几条沟壑纵横的烛泪。
浪费资源可是不应该,谢与光心道。
“把那蜡烛吹了吧,想必我们没那么快回来。”谢与光出声提醒道。
成绮听了她的话转身吹灭了烛火,只是两人都没有发现,在灯灭的一瞬间,燃烧露出短短的一截烧焦的灯绳,飘出一股诡异的黑气,而那团毫不起眼气体悄无声息的融进了房间的空气里。
两人刚迈出房门就碰到迎面撞来的客栈掌柜,这个中年男人生的一副悠然富贵相,前几日两人也只是见了他几面,记得他行路做事都慢吞吞的。
可现在他却神色匆匆的,额角竟还渗出几滴汗水。谢与光她二人住在这间大客栈的二楼走廊尽头,看样子掌柜这竟是跑上来的?
三人打了个照面,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开口说话,竟是落入了个神奇的尴尬氛围里。还是谢与光先开了口:“掌柜…?今天挺忙啊。”
掌柜像从梦里刚醒过来,连连点了几个头,接着小心翼翼问道:“两位姑娘是要出门?”
“是啊”成绮接口道。
谢与光不禁在心中称奇:“这几日都听跑堂的说他们掌柜不爱管事,他自己店里的事都不爱管,怎么还莫名问起了陌生客人的行踪?”
掌柜还继续开口:“二位是去看花灯么?几时能回来?”说完,似乎也觉得这样问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