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中)
亲最气不过的吧。”
都子濯摇头苦笑,“何止是我爹不信我母亲,我母亲又几时信过我爹。表面看着和和气气的两个人,背地行事说话却总要提防几分,不像夫妻,倒像合股做生意的。”
晏淮直言不讳道:“归根结蒂,怨你爹。”
新婚一年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夫家突然冒出个已能满地跑的私生子,还是长子,任谁心里不堵得慌?华亭县主尚算大度,容下母子双双进门,衣食无忧的供养十几年,即便有所偏颇,也是人之常情。
都子濯从小就知道母亲是为这事才频频同爹怄气,心里也烦,发狠踢了一脚地面。“我爹是犯了一次糊涂!”
石块混着沙尘“咚”地飞进湖里,炸跑了觅食的鱼,晏淮看着轻啧了一声,很不满他吓跑了自己的鱼。
“但也是招人算计来的,我那姨娘一家的厉害你是没见识,不比你文姨太心宽和气,家里又没有姜老太太那样的人物坐镇,什么下作手段使不出来?亏我大哥还有几分良心罢了。”他越说越烦,“若我大哥是个女孩就好了!”
晏淮随口便道:“没他这个人不是更好。”那口气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平常再不过的事。
都子濯听得心里打了个寒,低下声:“再怎么,那也是我哥。”
晏淮似乎觉得可笑,“那你搁这儿纠结什么。既是兄弟,那就高高兴兴为你哥办个升迁宴,痛痛快快喝一场。抱着哥哥的大腿撒撒赖,日后犯了事儿,叫他多担待着点。”
都子濯呸道:“又咒老子,我看你明个儿就得进去吃牢饭!”
泄愤般往晏淮身上招呼了几招,带风的拳脚落下去梆梆作响,力气用尽后一屁股歪在地上,脸色委顿。
晏淮本是有意相让,顺手陪了几招供他发泄,但久见他提不起神,也看不过眼,刚想出言刺几句,一抹鲜亮的身影出现在余光里。
茫茫天地里的一小点,本不该引人注意。但他还是下意识止了话看过去,只见那人儿低着脑袋,提起裙子小心翼翼避开地面的枯叶往他们这边挪,蹑手蹑脚的模样几分娇憨,好像真以为自己能吓唬得了谁似的。
眼里不禁闪过一丝笑意,倒也没戳穿,一边默默注视,一边继续听都子濯发牢骚。
“我自然比不得你,有个亲哥顶着万事不愁。而我占了个世子之位,终究碍眼,想学人家兄友弟恭,又怕人家觉得我装腔作势,更怕叫母亲伤了心,以为亲儿子也跟着叛变了。”他抓起一把沙土放在眼前,细看了会儿,轻叹一声,掌倾沙落,满是哀凉落寞之意。“我总觉着一家子,何至于此,母亲上了年纪总会想通,大哥仕途有望,也该放下了。”
晏淮却不吃这套,“你装什么傻。华亭县主若真容不下你大哥,当初还会让他母子进门?可别小瞧了你母亲的胸襟。酿成今日之局面,一怪你爹举棋不定心志不坚,三天两头扔点甜头,可不得把人胃口喂大;二怪你自个儿能耐不够,端不起世子的架子,叫外人辨不出高低,落了你母亲的脸面!”
都子濯本指望能得到点宽慰,哪想反受这一鼻子痛骂,登时气得直哆嗦,指着人嘴唇颤抖道:“你这个黑心窝的,佛祖知道你嘴这么毒吗?”
晏淮再懒得废话,上去就是一脚,“滚起来,少给我丢人现眼!你若真没有相争之心,趁早和你母亲说明白,但凡有半点不服气,就别再装那套假仁义骗人,你总骗不过自己。”
都子濯哑口无言,想反驳两句又自觉苍白,咬牙往地上锤了两拳,才四肢并用地爬了起来。
还未完全起身,听到不远处咔嚓一声脆响,狐疑地看过去,顿时乐不可支,朝晏淮小声打趣道:“瞧,你那小跟屁虫又来了。”
晏淮也不看他,用手肘顶了一记示意他闭嘴。
符婉儿知道被发现了,恶作剧不成,只好站直身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地甩掉脚底的枯叶,端正仪态,四平八稳地走了过去。
她先向都子濯行礼,“世子爷,有阵子未见,近来可好?”看了眼晏淮,却没说话。
都子濯素爱玩笑,“你真念我好,怎么不去我家看看我?上次赏书会唯独缺了你,可见是厌了我。恐是你表姐们在背后说我坏话,你真听进去了吧。”说着假意伤感地叹气,“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但我心里也是极喜欢符妹妹的,可妹妹平日却只跟晏淮这小子交好,叫我难过。予珹也就罢了,难道他,我还比不过吗?”
符婉儿直言道:“世子爷就别笑话我了,你明知我去不成赏书会是读书少,见识短,没胆子去丢人现眼。”
心里想,不过我的好表姐们确实没少说你坏话。潜移默化下,她多少也认为这位侯府世子有时过于流里流气,好在尚不到惹人讨厌的程度。
“嘿这小姑娘,来京城没两年,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啊,定是被晏淮带坏了!”
符婉儿微笑着也不反驳,都子濯见逗不起来,转而问:“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也跑这儿来了,你表姐呢?又被丢下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