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
在自己家丢了这样大的脸,石嘉卉气得瞋目切齿,一副要将她撕碎的狠样,若非时候不对,怕是早动上手了。
妙慧小声提醒她,“点到为止,此番对峙已然占了上风,再争执下去倒显得我们得理不饶人。这种刁蛮人,真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们家又是丧期,我们来做客的,闹大了到底不好。”
她点头表示明白,冲石嘉卉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欠了欠身道:“一时激动,倒忘了公道自在人心,多说无益,倘若哪里冒犯了姐姐,还请见谅。”
石嘉卉双目喷火,冲上去还要打人,叫身边的婆子拦下了。
妙仪警惕地挡在符婉儿身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亏你也好意思自称大家闺秀,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符婉儿似乎害怕,拉了拉妙仪的衣袖,“表姐算了,我们先走吧。”
石嘉卉堵在门口不肯相让,骂道:“装什么可怜,方才大言不惭的样儿不是挺能耐?有本事继续吵啊,这会儿知道怕了!告诉你,今日你不向我磕头认罪,休想从我家出去!”
妙仪斥道:“石嘉卉,别太过分,真当我怕你了不成!”
符婉儿老实躲在妙仪身后,缩手缩脚地探出半个脑袋,无奈道:“我一个小孩子家,说两句气话姐姐还当真了。”
这高举轻放的态度更能激人,石嘉卉几欲吐血,尖叫两声,“你这烂舌头的小蹄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扑上来就要挠人,她不敢直接对妙仪动粗,便绕着圈地去追符婉儿。
符婉儿佯装惊恐,左右躲闪,竭力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一面躲一面气喘吁吁道:“便是姊妹间拌嘴也是常有的,姐姐何苦动这么大火气。都说公侯之府,家教之严堪比宫廷,方才在路上碰见嘉禾姐姐,那是极客气的,在姐姐这儿倒叫人看不懂了。”
石嘉卉原本快要抓住她的头发,听到后半段话猛停下脚,僵硬地转动眼珠,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符婉儿叹气:“嘉禾姐姐都同我说了,你们前几日吵架,你已经好久没理她了。姐妹间哪儿有隔夜仇的,她一直盼着能和姐姐重归于好,还托我带话呢。姐姐就别在这儿一昧同我们置气了,没得冷落了自家姐妹,岂不叫人伤心?”
说完盯住石嘉卉,黑色眼仁一动不动,又慢慢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石嘉卉仿若中邪了一般,惊慌失措地倒退三步,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血色尽失,脸色又白了几个度,比脂粉还管用。
符婉儿俯身去扶,眼神关切,“姐姐没事吧?”贴耳低语,“姐姐快去呀,别叫人等久了,实在等不到,她只好主动来找你了。”
石嘉卉瞳孔放大,看见鬼一般,浑身不寒而栗,一时腿软险些跪倒在地。旁边的婆子及时拉住,同样面带恐惧地看了符婉儿一眼,见她笑容嫣然,本是极赏心悦目的,婆子却只觉惊悚,不敢再多留片刻,连忙驱散人群,扶着小主子仓皇离开。留下石嘉卉几个女伴不明所以,又不敢单独和姜妙仪对上,也就悻悻散了。
那边石嘉卉逃出人群,几乎被婆子半架着才能站立,她眼神呆滞,嘴唇翕动:“她真的回来了?”
恰巧一阵阴风吹过,穿堂角摆放的祭瓶哐啷一声倒地,惊得主仆二人毛发倒竖,四处张望,抱作一团。
石嘉卉哭出声:“妈妈,我害怕,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婆子在深宅大院里蹚到一把年纪,手里从没干净过,又是个迷信阴司报应的,此刻心里比石嘉卉还慌。
“怕什么,她又不是姐儿害死的,冤有头债有主,只怪她自个儿命短,阎王不肯留她好活。一个痨病鬼,即便真回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嘴上说不怕,但嗓子发紧,带着颤音,毫无力度可言。
石嘉卉躲在婆子怀里瑟瑟发抖,“妈妈真信了那死丫头的话?当初母亲请了好几十个道士镇魂,她怎么还能回来?况且大白天的,她也敢出来作祟?”
婆子惊魂不定道:“许是今日老太爷大夜阴气太重,府里的阳气压不住邪祟了。”
石嘉卉瞪大眼巡视四周,“可为什么我们看不见,偏姜府那个死丫头能看见,听口气好像还搭过话的。她到底想干什么?死了两三年了还没死透,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越说越崩溃,发髻散乱,泪水和脂粉糊成浆糊。
婆子一把捂住她的嘴,“我的姐儿,这话可乱说不得,您和符家女不同,上有高堂庇佑下有兄长扶持,乃大富大贵之命,寻常邪祟岂敢来犯!若自己先泄了气,叫那东西闻见,便越要找上门。那符家孤女接连克死父母,天生带煞,才容易惹上不干净的东西,怪道长得如此漂亮,没准也是个妖物的。”
石嘉卉听了紧闭上嘴,再不敢吭声,只一个劲地喘着粗气,手心冷汗不断。
婆子心道,这样子肯定不能见人了,得赶紧去找太太。那年三姑娘死前咬破手指满屋子给姐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