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上)
李觅到底放心不下,最终还是决定陪符婉儿走一趟。
虽也做不了什么,但知道她在,符婉儿心里就莫名安稳许多。
寅时五刻,符婉儿自己醒了,早早打水洗漱,穿上容氏前天送来的衣裙,同姜妙仪她们三个一样,都是缕金云纹对襟大红色长袄,外套了一件缎面补猞猁狲的厚褂子。鬓边压上一支金累丝步摇,耳朵再坠一对东珠耳环,又拿出皇后娘娘赏的镯子戴上,天蒙蒙亮时,随姜家一行人乘上几辆平头大马车去了皇宫。
天家重地,守卫森严,驶至偏门几十丈外便要下马车步行,由执事宫女领进宫门,两侧绿瓦红墙立刻将人罩住,又是低眉敛目,看不到半分天空。
夹道两边有小宦人在扫雪,露出中间原本平坦的青灰色地砖。
崔氏穿着诰命朝服在前,右侧略后是牵着淳哥儿的小崔氏,再后面两排是姜妙慧姜宏拓几个按年纪排序的孙辈,符婉儿在女孩一列最末,然后就是随行服侍的人。
皇宫地广人稀,一路过去除了偶尔能听见几声乌鸦叫,十分安静,即便迎面碰上人,只看身份高低按规矩行礼,也不怎么言语。
所以姜家三个女孩都不喜欢进宫,来的路上她们纷纷跟符婉儿抱怨,皇宫规矩太重,压抑无趣,还一个劲磕头跪人,真是伤面子又伤身。
到了分界前朝内廷的上乾门,李觅她们不能再往前,崔氏交代一番,给执事宫女塞了一个荷包,随行人员便被客气地请去夹道口的耳室休息。
跨过门槛前,符婉儿不安地回头望了眼李觅,她站在墙下,平静温和,微微一笑,仿佛在说,“放心,姑姑等你回来。”心中徒生一股勇气,转身跟上姜妙仪。
看着人走远,李觅拨开耳室厚厚的靛蓝色门帘进去,那位执事宫女正在里面打点茶水,看见她进来,迎上前笑道:“不曾想,有一天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姑姑。”
李觅颔首,“别来无恙。”
执事宫女道:“自然无恙,都被打发到这种冷门行当了,可不是一眼望到头的安顺日子。”
李觅说:“这样也好。”
执事宫女摇摇头:“姑姑果真不比以前有魄力了,放在十年前,姑姑恐要骂我好逸恶劳,不思进取。”
李觅叹道:“老了。”
执事宫女:“徒弟以为姑姑出去后,不会再甘愿攀附权势贵胄,不想姑姑不仅这么做了,还选择侍奉一个毫无根基的姜家外姓孙女。依姑姑的资历,哪怕是自甘堕落,公侯王府,随随便便当个女先生总使得。”
这语气不算客气,甚至带点淡淡的埋怨。
李觅并不计较,却问:“你看她如何?”
执事宫女立刻会意她指的是谁,想了想道:“太乖了。”
长得太乖,性格也太乖,在宫里,绝对不算好事。
还补充一句,“除了容貌,不像姜语山的女儿。”
李觅对此不置可否,只道:“要麻烦你们照顾着点了。”
执事宫女道:“这是当然,虽说姑姑抛下我们这群老的小的,自个儿逃出去享清闲了,但往日恩情我们都还记着,姑姑一早传信要我们看顾的人,岂能怠慢。”
李觅微叹口气,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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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内廷,换成两个有品级的小太监并几个随行的小宫女带路,依然是方才的位次前进。符婉儿看了眼前面的小崔氏,牵着淳哥儿的手,步伐平稳从容。
她进宫前明里暗里提醒过小崔氏,“我第一次进宫,着实有几分害怕,看淳哥儿这么小,恐怕更容易受惊。表嫂还是看紧点,免得发生意外,他乱跑起来冲撞了贵人。”
但就怕小崔氏自以为经验丰富,淳哥儿又是从小接触宫闱,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犹豫片刻,还是加快一步越过姜妙仪三人,挤到了小崔氏和淳哥儿后面。
这一举动很是莫名其妙,姜妙慧小声问:“怎么了?”
符婉儿微微回头,语气紧张道:“我有点害怕,不敢走最后头了。”
姜妙慧摇头失笑,又把这话传给后面两个同样觉得奇怪的人。
小崔氏也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多有责怪。旁边的淳哥儿倒是开心,还想牵她的手,被小崔氏制止。
虽然这次事故于淳哥儿性命无忧,但却会因此开罪十二皇子。即便他顾及姜家和皇后娘娘不敢把淳哥儿怎么样,但被那种生性暴戾的人记恨上,对淳哥儿绝无好处。
十二皇子,昭贵妃的养子,仗着养母一家得宠,圣上纵容,宫里宫外飞扬跋扈,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他们这次进宫不出意外会碰上他在宫道纵马招摇,那马性子野烈,不通人性,看见人不避,反而喜欢往上撞,若主人不加以控制,必要碾人而过。
淳哥儿便是被那横冲直撞的马吓住了,想要躲,却不甚卷入马底,危急关头四周的暗卫跳出来,其中一人举重弓接连射杀两匹马救下了淳哥儿。十二皇子毕竟理亏,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