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下)
姜老太太道:“而且这世道,再金贵的女人也不过守着那一亩三分地,闯不了江湖立不了大业,而男子在外见多了世面,家里不过求个稳当妥帖,只有那贪淫好色之徒才整日往女人堆里扑。有能耐的男人,能分出一半心思给妻儿老小就不错了,更大能耐的,到头来一辈子孤家寡人都说不准。不如当个睁眼瞎,只要线头还在手里,甭管他飞多高总有回来的时候,专心把家里耕耘好,有银子花有人使,老来看着儿孙满堂,什么恩呀怨的早抛之脑后了。”
“你二表嫂是个聪明人,比你三舅母强。哪怕现在心里不舒坦,但她也知道利字当头,要做长远打算,本来,世间夫妻不过如此。”语气平淡得有些绝情。
老太太几十年坎坷过来的处事之道,前世没机会听,现在听了,犹如当头棒喝,脑子乱麻麻一片。
符婉儿不由怀疑,前世她蒙头栽进情字里,什么都顾不上,结果撞得遍体鳞伤,她今生暗下决心,绝不再作茧自缚只为那一人而活,但到底存了些私心,难道这些私心,也是镜水月花,痴人说梦?
看她一脸茫然,姜老太太再接再厉,“轩哥儿并非薄情寡义之人,你二表嫂只要尽到本分,日后必不会辜负她,又是从小认定的情缘,怎么也是相濡以沫、百年同归的结局。所以呀,这嫁人,嫁不了十全十美,知根知底,稳重踏实就好。”
符婉儿恍惚间好像抓住了重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没心思陪老太太说话了,转身回了自己屋。
秦嬷嬷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背影,心疼道:“这么小点人,老太太何苦说这些。”
姜老太太揉眉道:“不给她说明白利害关系,她还不拿梁琮当块宝,趁早断了那些歪心思。”
当天符婉儿很是琢磨了一晚上,半夜三更,阿若守夜,迷瞪间看见符婉儿突然坐起身,还以为是梦,咕哝两句又倒头睡过去。却不知她这小主子大彻大悟的方式很是刁钻。
是了,外祖母说的没错,这男人的花花世界太大,没个牵绊,管起来才难。
须得从小培养引导,建立深厚的感情基础,春风化雨润无声,融入其生活方方面面,以后才能顺理成章的当个母老虎。
是以第二天,她顶着眼下两团乌青神清气爽地去了学堂,对着某人一通嘘寒问暖,跑前跑后关怀备至,端茶递水研墨,换来某人一句,“汝病否?”
她自含笑忍耐,温柔道:“我看你这书都破了,要不要重新包书皮?”为了掩人耳目,顺便把他左右两个表哥以及梁琮的书也承包了,而姜妙宁知道后大手一挥,“我这两本也拿去。”
连着操劳两晚,又琢磨绣个香囊用以夏日驱虫避蚊,紧赶慢赶,在耐心用光之前总算倒腾好。结果带着满指头针孔送出去,晏某人义正严词道:“老实交代,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笔筒里养的那两只蛐蛐是不是被你踩死的?”
符婉儿气得仰倒,罢了罢了,去他的一世一双人,姑娘我挑担子不干了!爱咋咋地。
那边翘首以盼的姜老太太迟迟没等到外孙女拿出行动,见她对梁家小子仍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反而整天屁颠颠跟在别人后头跑,也是气得几天饭没吃好。
奉欣堂烦恼不少,春熙斋的小崔氏更是焦头烂额,嘴里生泡。
她最近陆续开始接管家务,一开头就遇到重重阻碍,采买、厨房、司房再到门房等等,容氏的势力无处不在。开始对她笑脸相迎的那些人,现在但凡吩咐点差事或者喊去询问几句,便推三阻四浑水摸鱼,这里的账本不给她,那里的人手安插不进去……又临近姜宏远的婚事,老太太要她跟着一起筹办,但容氏那个笑面虎,根本不给她表现机会,四处碰壁,又不敢跟丈夫婆母诉苦,唯恐丢了脸面。
这日又因着一点小事和容氏房里的福双呛了两句嘴,多日积攒的怨气怒气一起爆发,小崔氏咬牙送走福双,转身就连摔几个茶碗,碎片水花四处飞溅,浑身发抖道:“好个狗仗人势的奴才!欺我在府里没有根基,处处搪塞糊弄我,当我是个死人不成!”
小崔氏的陪房连妈妈处变不惊,冲屋里其他两个陪嫁大丫鬟使眼色,她们噤声收拾完残渣出去,驱散了院里的丫鬟仆妇,紧闭房门。
“奶奶仔细伤着手。”连妈妈扶小崔氏坐到铺了桃笙象簟的炕上,重新倒了一杯凉茶放到炕桌,“越是这种时候越考验奶奶的耐心,自己关起门来啐几句无妨,但到了外头,奶奶可千万要沉住气,真撕破脸,对奶奶名声有害无益!说到底奶奶还是个新人,再能干,也要给老人留一点挪地的时间。”
小崔氏恨恨道:“我还不够给她面子?对她比对我正经婆婆还毕恭毕敬,念着她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事事退让,她倒好,叫几个奴才爬到我头上!往日我在家中帮母亲料理家事,几个婶婶嫂子从无置喙,当真没受过这档子闲气!”
连妈妈见她气急败坏,情绪言语已有些失控,微冷下声道:“奶奶也知道那是在家里,奶奶倒睁开眼看看四周,可还是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