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中)
宏澈稍稍逊色,姜妙慧刻意收敛,当属姜宏轩和姜妙仪这两亲兄妹最出众。
祖孙二人谈天说地,情趣高雅,品味契合,又不同于和符婉儿的相处之道。
但符婉儿并无不悦,哪怕只是在旁看着,也觉温馨。见老太太聊得兴起,半搂着人的姿势坐久了恐不舒服,还悄悄拿了引枕放到老太太背后。
不久,姜衡从外边应酬回来,数日不见,脸庞消瘦不少,下巴淡淡胡茬,眼窝透出疲惫。请过姜老太太安,老太太骂道:“浑身酒气,赶紧连人带衣裳叉出去。”秦嬷嬷立马喊了丫鬟进来服侍,姜衡往内间换了衣裳回来,看向姜妙仪和符婉儿,“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凑到一起了,别是拌嘴斗气,来烦你们祖母的。”
姜妙仪抢在符婉儿前挽住姜衡的手臂,“小十叔尽会说笑,我和表妹都是读过书的人,哪儿能这么不懂事,一起陪祖母闲聊打发时间呢。”符婉儿但笑不语。
姜衡坐到姜老太太身边,符婉儿和姜妙仪皆让了次位,退到下首的交椅落座。
“怎么回来这么晚。”老太太不住絮叨,“别又是去哪个不干不净、不三不四的地方鬼混。”
姜衡啜了口茶,“是为了平凉、汉新一带赈灾救济粮的事,朝廷拨的银子不够了,少不得要和那些粮商周旋,三哥也知道。”
姜老太太道:“怎会不够,朝廷开仓放粮数次,几十万白银,还有各地官府的善款,趁尚未出现大面积饥荒,民心亦稳,也早该控制住才是。”
姜衡道:“听三哥说,皇上起初颇为重视此次灾情,多次召集官员商讨,亲自督导赈灾。但近来边境不稳,北蛮子屡次来犯,虽是小打小闹,但皇上对顺元年间的战乱心有余悸,立刻点了统帅要求派兵过去镇压,对赈灾之事便难免有所疏忽。”
姜老太太道:“点了谁做帅?”
姜衡食指沾水在桌面写下一字。符婉儿看得真切,乃是“汪”字。
姜老太太冷哼一声,“果然,如今他们那一家子,不论男女老幼,皆是圣眷正浓,占个名号就能赚功绩的便宜怎么会不捡呢。”
“因他家是罪籍翻身,底子卑贱,从前都察院和众朝廷命官多有弹劾,皇上还有所顾及,现在就……”姜衡摇头叹息。
姜老太太道:“这事也就罢了,可赈灾一事是皇上下了明旨的,怎还如此荒唐,要和那些民间商贾谈起生意来。”
姜衡道:“母亲也知道,这银子一旦下去,花钱的门路何止一项?一会儿说要筑渠蓄水,一会儿又要开垦荒地种粮,一会儿又要盖房子接收难民……此番种种,哪项影儿都没见着,钱却已经不剩多少了。”
姜老太太道:“皇上就无动于衷?”
“倒也不是。”姜衡低下声:“已查过几次了,但这次赈灾本就是皇上起的头,一应人事安排皆由皇上定夺,说要查,三司各部谁又敢真动刀子?不痛不痒地罚了些偷奸耍滑的小喽啰罢了。七爷对此颇感震怒,倒有心要查下去。”
“如何能轻举妄动?”姜老太太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人命。”
姜衡道:“三哥也是这样劝七爷的,但七爷的脾气……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眉头紧锁,似有担忧。
姜老太太也沉默了。
符婉儿听得心头七上八下,旁边姜妙仪却是哈欠连天。
姜妙仪她们不像姜老太太年轻时吃过乱世的苦,生在昌明隆盛之邦,富贵乡里安享太平惯了,即便大人们在政事上甚少避讳,她们也不怎么爱听这些。
但符婉儿不一样,她是亲身经历过后来那些惊涛骇浪的。一听那几个字眼,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大脑飞速转动搜寻着前世有关记忆。早年西北旱灾一事身在闺阁的她也略有耳闻,但印象并不深刻,因为灾情很快就平息了。七王爷还因赈灾及查处贪官污吏有功而大受皇上嘉奖,民间也是赞扬追捧不断,得了个贤王的名声。当时看来结果是好的,但与七王爷交好的姜家却并没有多少喜悦的气氛,行事上反而愈发低调谨慎。符婉儿想,自古帝王疑心重,猜忌深,或许正是七王爷的雷霆手段惹恼了皇上,成为了皇室父子裂痕的开端,也为后来姜家的危机埋下了祸根。
不行!她一定要做点什么,那怕只是几句话。符婉儿攥紧衣角,后背一片冷汗淋漓。
随后姜衡与老太太唠了些家常,说到迎亲一事,姜老太太让姜衡和姜宏远一起去充当傧相,符婉儿没怎么细听。再后来,困得睁不开眼的姜妙仪被范妈妈接走,姜衡又用了些清粥,老太太心疼他昼夜奔波,强留他在奉欣堂歇息。
姜衡推辞不得便应了,走时示意符婉儿跟上,出门到院子里,借着头顶月光从怀里掏出一物件给符婉儿看。
“瞧瞧,是不是你要的那个。”
符婉儿定睛一看,欣喜不已,就着锦布一起接过,“正是,多谢舅舅。”古时的凤攫人首玉佩,质感纯透天然,浮雕刻法,清贵而又不失意趣。
姜衡笑道:“你倒会选,那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