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鸭(下)
鉴于这人实在晃眼,以免失态,她只好往旁边挪了挪,又问,“你平常爱吃什么?”
“我没什么爱吃的,不爱吃的倒是有几箩筐可数。予珹却不挑食,好像什么都能吃,若说偏爱,蒲桃吧,去年夏时我奶妈子的兄弟从乡下送来几篓野蒲桃,酸不拉几的,他也拿走了一篓去。”
她不由怄气,低吼,“我有问别人吗,你自作主张什么?”
晏淮奇道:“不若你问这些干嘛?”
“吃饱了撑的!随便问问不行?”
“既是随意问的,那我答不答的也不要紧吧。”
她恨得牙痒痒,扭头不理他了,辫子甩起来差点打到他的脸。这家伙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气死她的本事。
晏淮觉得可乐,揪了下那辫子,“你非要问东问西,好歹问些有用的。”
符婉儿不由看他,“什么叫有用的?”
晏淮意有所指,“京城我很熟,甚至连你家,我也比你熟。”
符婉儿自嘲,“是吗?我家可在苏州。”
晏淮不置可否,“人还是要活在当下。”
“走在路上难免有个磕绊,别一时伤着了,眼睛就不往前看了。”
少年的语气轻缓懒散,声音洋洋盈耳,好像就只是随口闲聊了句。
但符婉儿听得明白,“看来姜晏两家果然亲厚,还有梁家,小辈们来往这般密切,想必我的接风宴办成了什么样,你们都知道了吧。”见他不否认,又追问,“所以你今夜,是因为听说我受了表姐表哥们的冷落,又觉得受了我的好处,特意来可怜我的?”
晏淮看她,“我做什么事都不需要有必要的理由,也不在你纠结的范畴内,心里怎么舒服你就怎么想吧。”
符婉儿不想被他看低,带着点赌气道:“我才不会因为那些小事伤怀!不用你多此一举。”
晏淮无意跟她争论这个,“反正你自个儿能转过弯来最好。要知想要别人看重你,首先得自重自强,你既来了这儿就说明你该来,你有资格也有底气,切莫妄自菲薄,徒做消耗。”
女孩儿沉默半晌。
“我或许做不到你说的那样理直气壮,只觉得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外祖母和舅舅们才是,其余的也不重要。”垂下眸轻声呢喃,“我只想在意我在意的。”
“这样么。”晏淮思索片刻,“也不错了。”
符婉儿轻咬下唇,“但京城不比苏州,姜家也不是符家,规矩这么多,是个人都那么聪明,我也不想平白无故受欺负呀。”抬眼望他,扯住他袖子摇了摇,“你会帮我的,对吧?”
“看心情,也许会吧。”他看见那对儿大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但你别指望我从此就站在你这边了。”又无声黯然下去。
他心里莫名一叹,“回吧,送你下去。”家里那几个帮忙遮掩的小厮怕是要沉不住气了。
他先过到树上,再回身来接她,她正要伸出手去。
院门嘎吱一声突然被推开。
两人皆是一惊,晏淮连忙按住她的脑袋往下压,自己也缩了缩身子。所幸这树紧贴着墙壁,又枝叶繁茂,堪堪将两人的身子遮住,只要不一直盯着上面,就发现不了他们。
符婉儿屏住呼吸,与晏淮对视一眼,又齐刷刷往树下看。
糟了,灯!
上来时为了方便照明,她随手将羊角灯挂上树枝,他们在这样的亮度下待久了,不觉忘了这事,现想去熄灯又够不到,还容易闹出动静。符婉儿快速转着脑子,想着说辞,想着事后怎么堵人口舌。
她紧张兮兮地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见回来的是两个粗使婆子,步履踉跄,大老远就闻得到一股酒味儿。心中稍定,若是这两个人,即便被发现了也好解决。
便冲晏淮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一个站在树上,一个趴在墙上,脑袋倒离得很近。
垂下来的辫子尾弄得晏淮脸上痒痒的,他正要说什么,一婆子停在院中指着他们这边,“欸,你瞧,天上有两个月亮呢,奇了奇了。”说完打了个酒嗝。
另一婆子说,“你醉糊涂了,天上怎么可能有两个月亮,嗯?哈,还真有两个,一个弯一个圆,一个大一个小。”
两婆子对着树上的灯笼好一阵稀奇,又互相搀扶着回了后罩房,估计要睡到明天晌午才能清醒。
确保不会有人再来,两人窸窸窣窣下了树,晏淮让她快些回去睡,她抱着执意要留下的空食盒,欲言又止半晌,只道:“你也早些休息。”
晏淮难得有耐心,“想说什么?”
符婉儿看着他琉璃般空澈的眸子,好像没什么事是值得在意值得留下痕迹的。不自觉攥了攥手,又松开,掌心留下一排浅浅的月牙指甲印,有件事她要早点说明白,心一横,直接问,“你知道我和梁二公子的事?”
晏淮眨了下眼,“偶然听他提过几句。”两个少年人互相怂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