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何起
眼泪无法遏止,越积越多,成串无声掉落,氤湿了羲言的衣裳,也打湿了萧祁钰的手背。
萧祁钰抬头,羲言赶忙抬手抹掉眼泪,下一刻却感觉到他将自己揽在了怀里:“阿言,不是你的错。”
萧祁钰轻轻抚着羲言的背脊,感受到怀中的姑娘由无声掉泪,到肩膀耸动嚎啕大哭,忆起自己从进入西跨院时隐隐的不安,听到锦绣的话之后一路奔来的焦灼,直到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稍稍心安,见羲言强忍委屈连哭都不敢大声,却还记得提醒他不要弄乱她的头发的时候,没有人比他更心痛。
他甚至有些怀疑当初请陈嬷嬷为她授课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为何这世上女子生存如此艰难,女子遭遇这种事情只能忍泪吞声,他不敢去想象,倘若今日当真发生了什么,他究竟还能不能见到一个完整的羲言?
萧祁钰心中生起无限的恨意,明明自己就是大理寺的人,对本朝律法再熟悉不过,这一刻他却不想管什么审问程序,只想冲回那个院子将郑兆亲手凌迟,碎尸万段。
锦绣进来:“殿下,糟了,郑国公在西跨院闹起来了。”
萧祁钰察觉怀中的人似是浑身战栗了一瞬,他接过融雪递来的手帕,轻轻拭掉羲言脸上的泪:“郑兆遭了报应,我赶去的时候,他全身骨节尽断,失血过多,且口不能言,活不过今日,无论如何,你要记住,你没有去过西跨院,身上的伤是来姨母这里换衣裳不小心所撞导致。”
而后吩咐锦绣:“去找姨母过去瞧瞧,她知道该怎么做。”
西跨院内,拄着拐杖的郑国公跪在一片血泊里,对着濒死的郑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兆儿啊,究竟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郑兆睁睁眼睛,已是回光返照,他抬起一根手指,似乎想要指什么,然而随着他眼睛的闭上,那根刚抬起来的手指也随之落了下去,郑国公见状,将将他的手捞起来:“兆儿再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来了,祖父年纪大了,你不要吓祖父。”
郑国公浑身颤抖,郑兆的手却依旧不停地滑下去,复又被他捞起来,他念叨着:“你不能就这样留下我老头子在世上啊,我已经白发人送过黑发人一回了,兆儿,你忍心看我老头子再来一回吗?”
郑兆的妹妹郑欣带着大夫跑进来,大夫搭了搭脉,摇摇头,拿起药箱准备离开。
却被郑国公用拐杖拦住:“你是什么意思?”
大夫哪见过这许多场面,登时便跪下来:“贵人息怒,贵人节哀。”
郑国公一记拐杖便敲在了大夫的背上:“你这歹人,成心咒老夫孙儿,有何好节哀的?我孙儿方才还陪着老夫说话,如何就要‘节哀’?”
郑国公虽年老,这一记却是使了全身力气,大夫立时便被打得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郑欣扑上去拦住郑国公:“祖父,祖父息怒。”
“你听见了吗?他说叫我老头子‘节哀’,你告诉祖父,何故要节哀?”说着就要挥手再去打那大夫。
大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言。
郑欣死命拦住郑国公:“祖父,这是个庸医,放他走吧,咱们另找高明。”
郑国公几近站不住,大吼一声:“滚。”
大夫捡回一条命,拾起掉落的药箱就跑了。
周围看热闹的宾客越来越多,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天色十分暗沉,雷声滚滚,狂风大作,席卷着枯黄的树叶到处乱飞。
郑兆躺在地上,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郑国公摸着孙子没有丝毫活人气息的脸,像是没了力气般颓唐倒地。
郑欣哭着劝道:“祖父,咱们回家吧,咱们带哥哥回家吧。”
郑国公却不听她的话,站起来用手中那根拐杖指着周围的人,癫狂一般:“是谁害了老夫的孙儿,是谁?待老夫查出来,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围观人群齐齐后退,没人回答他,只有一声响过一声的惊雷声回荡在院子里。
突然,郑国公想起郑兆方才所指的地方,似乎是他今日带着的随身小厮齐成。
郑国公扑过去抓住他的脖子:“是你这畜生害了我孙儿,老夫要杀了你。”
齐成拽着被勒得喘不过气的衣领,艰难答道:“不是小人,国公爷,不是小人。”
“还敢狡辩,兆儿方才所指分明就是你。”
“公子的意思是,是指小人或许知道凶手。”
郑国公终于放了手,齐成心有余悸地捂着领口,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说,凶手是谁?”
齐成战战兢兢地靠近郑国公,想要附耳近身说话。
郑国公一把将齐成挡开:“不必避开旁人,兆儿都这样了,老夫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是,是惠王殿下的表妹。”
“平南侯夫人的那个义女?”
“正,正是。”